《花牤子的春天》(上)
高老牤子大病一场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领花牤子离开青岗,投奔远方的亲戚。让花牤子进深山伐木,那里没有女人,会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否则的话,花牤子在青岗再犯一次事,家中房屋都将不保,他就得住在风中了。
青岗这地方,大概由于祖辈人曾饲养牤的习惯吧,爱管男人叫牤子。老人们都被叫做老牤子,不同的是在前面加个姓氏,如“王老牤子、张老牤子、胡老牤子”;年轻人呢,多数叫小牤子,如“李小牤子、郑小牤子、刘小牤子”等。像“张、王、李、刘”,由于姓的人多,就依据人的脾性,再细分一下。勤快的刘老牤子,叫做“勤老牤”;懒惰的呢,自然是“懒老牤”;脾气大的李小牤子,被叫做“犟牤子”;性情温顺的,是“蔫牤子”。爱胡搅蛮缠的王小牤子,就像块嚼不烂的肉,被称做“柴牤子”;而大大咧咧的,叫“虎牤子”。说话女声女气的张小牤子,人称“奶牤子”;见着自家女人跟别的男人打声招呼都要火冒三丈的,头上戴的自然是“醋牤子”的帽子了。
在这众多的牤子中,有个叫“花牤子”的。花牤子打小就喜欢看女人的奶子和屁股,看见它们,就像穷苦的人望见了神灯,满心欢喜,双目生辉。成年以后,他见着容颜俏丽的女孩,就要搂搂抱抱。青岗那些有点姿色的女孩,都躲着他。即便这样,他十八岁那年,还是把一个女孩摁在草垛上,干了那事。女孩的家人找到花牤子的父亲高老牤子,说是你们是想见官了事呢,还是私了?高老牤子知道见官的话,儿子会被判强奸罪而坐牢,就说私了。结果高家的一亩好田,再加上一口肥猪,被生生赔掉了,气得高老牤子直骂儿子,说是要把劁猪的徐老牤子找来,骟了他那败家的玩意。以前,高老牤子的儿子是叫高小牤子的,出了这档子事后,大家都说高小牤子是青岗有史以来少见的拈花惹草的主儿,都叫他花牤子了。
高小牤子变成花牤子的最初两年,老实了不少。见到女孩虽然仍是目光灼灼,但绝不敢造次。然而好景不长,花牤子二十岁时,故态复萌。腊月天,他瞄上了一个上坟的小寡妇,当她路过废弃的砖窑时,把人拖进去给糟践了。小寡妇本来是去坟上哭自己的男人的,遭到凌辱,羞愤之极,要死要活的。没办法,高老牤子只得又把家中的一亩地分给寡妇,再赔上两只鸡。高老牤子气得嘴斜眼歪,吆喝了两个壮汉,把花牤子捆上,打得他屁滚尿流。花牤子挨打时声泪俱下,说是对不起祖宗,可是青岗的日子实在没有意思,惟有那事儿是个乐子,谁知道这个乐子是不能随便要的啊。
青岗的人,听说花牤子这般辩解,都笑,说这人不但“花”,还有点“痴”。花牤子的母亲死得早,只留下他这么个儿子,大家都劝高老牤子,干脆早点给花牤子成亲,他炕上有了人,就不会出去撒野了。可是又有哪个姑娘愿意跟他呢?就这样,花牤子二十二岁时,又跟柴牤子的媳妇、豆腐房的陈六嫂做了那事。丰满白皙的陈六嫂胃口大,把高家最后一亩好田要去不说,还牵走了他家的羊,搬走了衣柜,扛走了桌椅,就连暖瓶和茶壶也不放过,顺手牵来,弄得高家快要倾家荡产了。花牤子这次很委屈,他不断地跟父亲申辩:“这回赔东西赔错了,是陈六嫂把我拉上炕的,她干那事比我还乐呢,恣儿得直叫!”高老牤子劈手给了儿子一巴掌,说:“那你说是陈六嫂把你欺负了,人家该赔咱家东西不是?”花牤子很认真地说:“是!她家的毛驴好,拉磨时从不偷懒,咱该让她赔毛驴!”高老牤子又给了儿子一巴掌,叫着“孽障啊!”
高老牤子大病一场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领花牤子离开青岗,投奔远方的亲戚,让花牤子进深山伐木,那里没有女人,会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否则的话,花牤子在青岗再犯一次事,家中房屋都将不保,他就得住在风中了。
高老牤子把家中仅存的一亩薄田让人代种着,锁了屋门,和花牤子各扛了一袋行李,上路了。他们出发的时候,去村口为他们送行的,都是男人。女人们巴不得花牤子走,说是凶恶的鹞鹰飞走了,村里的女人就有太平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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