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这是一座小岛,空无一人的小岛。无所谓生,无所谓死。
这只是一座空岛。
她一如既往地讨厌着春天,而现在,偏偏就是春天。
当她某天无意中发现路旁的树长出新芽时,她才意识到春天来了。然后,她开始闭门不出。
她把所有的窗帘都拉得密密实实,以至一丝光线都无法投射进来。黑暗,这就是她内心极其渴望的黑暗。然后,是无休止的睡眠。只有偶尔清醒的时候,吃一点点东西,喝一点点水。她像动物冬眠般地春眠。春天,是她的梦魇。
她不断地做梦,梦见新生,梦见死亡,梦见过去,梦见未来。而这些梦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空虚与恐惧。她讨厌做梦,但她一入睡梦就开始。一边是现实,一边是虚幻。在这两个极端点上,她选择了逃避现实,面对虚幻的真实。“小懒猫,太阳晒屁股了,该醒醒了”。梦的结尾,总会响起同样的声音。她会猛然惊醒,满身冷汗。是爸爸。童年记忆中的爸爸,就是这样喊她起床的。温暖的阳光熟悉的声音,厚实的手掌。她依旧如此恋旧。她没想到自己如此恋旧。自从爸爸去世后,她的每个梦,都以这样的形式醒来。
“你为何如此迷恋沉睡?”
“睡眠是接近死亡的一种状态。”
“你害怕死亡?”
“不是害怕,是非常害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意识到我对他的依恋之后,这种恐惧感才强烈地显现出来。”
“这说明你害怕的不是死亡,是失去,是找不到存在感。因为你太依恋。”
“哦,是吗?”
“他过世之后,你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平静,格外地平静。”
“为什么?”
“因为我想过多次的场景,变成了现实。”
“预想中的你,也是这般平静?”
“对。”
“你知道吗,你应该去当一个隐士。
又一次醒来。额头上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流到了被褥上。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自然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于她而言,这个世界,只有无尽的暗,黑暗。
她下了床,趿着拖鞋朝客厅走去。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没有动过位置,即便闭着眼睛,她也不会碰倒什么东西。冰箱里没有吃的,只有饮料和啤酒。胃里空空的她感觉到了饿,也感觉到了致命的无助。他在多好,家里从来不会少什么东西。他从来不会饿着她。即使生活再拮据,他也不曾饿过她。
她拿出两瓶啤酒,走到落地窗前。是白天。今天的阳光似乎有些强烈。“哼,你以为这小小的窗帘就能遮挡住阳光吗?”她嘲笑自己的愚蠢。她奋力拉开窗帘,迎面而来的强光使她紧紧闭上了眼睛。睡了多久呢?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竟如此不适应这些阳光。她双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透过指缝来感受着小小的光明。依旧睁不开眼睛。她又奋力地拉回窗帘。冰冷的啤酒顺着食道往下流。她感到了一丝清醒。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为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当个隐士?”
“因为你一直在逃。”
“逃?”
“逃避你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
“我不希望有人太了解我。”
“这是人类共有的弊病。实际上我并不了解你,我只是了解我自己而已。”
“或许你应该离我远点儿。”
“你又在害怕了。”
“我说过我不太希望有人太了解我。”
“你怕你会对我产生依赖?”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你才能面对你自己呢?”
“这与你无关。”
“有关。我会心疼。”
“我说了,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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