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2)
只有奶奶不在家的时候,爸妈才带我和弟弟去他们上班的地方。那个车间好大,几十台缝纫机纵横有序地排列着,工作起来“嗒嗒”“嗒嗒”的声音很是好听。
爸爸的工作地是长长的木板平台,周边围了好多的人。他一会儿在布上描画着,一会儿顺着画线裁剪着。一切弄好后,再填写着《服装裁缝分配领取单》。单上写着布料的颜色、衣服的尺寸,还有顾客、制作人员、收发员的名字。在“车间主任”的一栏上,盖着的是爸爸的印章。这印章是公家发的,只有社领导和车间主任才有。印章的真实意义,是以后我读了《中国历史》以后才知道的。这样的印,叫做官印。官越大,印就越大。若是皇帝的玉玺,那是至高无上的,一印盖下,不仅能够掌控天下,而且能够决定人的生死。
每次到车间,妈妈都不准我们去打扰爸爸。她说,爸爸要是盖错了印章那就麻烦大了,顾客领不到衣服,制作人员和收发员领不到工钱,他会因此而失去“车间主任”的职务。我们一家人的衣服都是在这里做的,也要按照规定填好分配单,写清楚这是“某某某”的家属,当然加工费只要外面人的一半。那时候不像现在,谁都不敢利用公家的设备来干私活。一旦发现,轻则扣除工钱,重则挨群众大会批斗,更甚者是要开除公职的。还有,如果背上了这样污点的人,那是谁都看不起的,因为他是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坏分子”.
于是,我和弟弟只能坐在妈妈的身边,玩耍着地上的碎布条。那时基本上没有什么玩具,我和弟弟的游戏,不是碎布条斗牛,就是剪刀锤子布。但是,只要能在爸爸妈妈的身边,我们即使是玩得再简单也是感到非常快乐的。(亲情文章 www.duanwenxue.com)
哥哥比我们大十多岁,那时已在县城的中学寄宿读书。每个星期天回家一趟,陪两个弟弟玩一会儿之后,就会钻进他的睡房看书再也不出来。墙上贴满了他的奖状,他是我们居住的街道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我和弟弟读书以后常常以他为榜样,后来也都跨进了大学的校门。一家之中出了三个大学生,左邻右舍都羡慕得不得了,爸爸妈妈也是笑得连嘴巴都合不拢来。
还有一件童年奇事,我也是比较有印象的。有一次,我生了病高烧几天,打针吃药都不能退下来。妈妈说,看来只有去找那个叫“雷云龙”的大师了。天才蒙蒙亮,她就背着我疾步紧赶地去排队,因为雷大师一天只看50个病人。到达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好些人排在了前面。门上挂着一块黑底白字的牌子--“医馆”两字写在上面,中间是一个大大的“雷”字。从人们的谈论里,我了解到这个雷大师很神奇。他曾经救过土匪头子的命,于是那头儿就和他称兄道弟了起来。解放时,土匪头子被镇压。他因为没有血债,所以得到了政府的宽大处理。
轮到我受诊时,太阳爬到天上好高了。雷大师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长长的胡须也是白白的。他先是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接着又要我伸出了舌头,对妈妈说:“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说着,他用两手的拇指从我的额头中间向两边的太阳穴方向推拉着,到太阳穴时要轻轻地压一压,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约几分钟。之后,又拿出一包黄色粉末,端来一碗清水,右手食指在水上比划着,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念了些什么,便要我用这清水将粉末冲服了。这时,他又取出一个注射器,我最怕打针了,“哇哇”地哭了起来,却见他将针头扎在妈妈的中指上,蘸着妈妈的血在摊开的白布上写下了一个“雷”字。
晚上睡觉的时候,妈妈把这块白布卷成了袖标,系在了我的左臂上,“雷”字露在外头,嘴里念着词儿:“雷大师,快显灵,病痛灾难快离身。”第二天,不知是药粉的效力,还是袖标的魔力,我洒了一泡米汤般的尿之后,病就好了。一碗水,一包药,就能医治百病?人们都说,他是神医。我一直有些不信,却又无法解开其中的奥妙。后来,雷大师虽然去世了,但每当我们有病时,妈妈还会用这块写着血字的白布系在我们的手臂上,嘴上还会念着那词儿:“雷大师,快显灵,病痛灾难快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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