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谢第十二章

十二、断肠处

一切又恢复原样，小五继续到工地上干活，每个月照常回一次，照旧将工钱交给小慧“保管”。小慧很纵容小琪，以致养成小琪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无良心、调皮捣蛋、目无尊长的性格。小惠甚至还能容忍小琪打骂自己。为了小琪，小慧跟村里的人没少吵过架。五大娘说小琪两句，小惠还会生气。五大娘见此景，知道一切自己已经无力扭转，只想过些清净的日子，无奈之下，应林大娘之邀，跟林大娘一起到小松工作的那个县帮人家煮饭去了，只因自己能力有限，再加上这几年来水灵脾气大转，经常将五大娘气得死去活来，再者，水灵还要在这上学，便没将水灵带走。

水灵十二岁那年，遇上了一个比她年长两岁的男孩。男孩子第一眼见到水灵，便被水灵深深地吸引了，发誓一定要追到水灵。男孩母亲三年前便跟人跑了，爸爸经常在外，只有一个奶奶在照顾他。奶奶很宠男孩。男孩很调皮，不爱学习。男孩天天翘课，每天在路口等着水灵下课。男孩对水灵极好，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送给水灵。水灵一向都是被忽视的角色，加之缺乏爱，便很容易地相信男孩，心里早想着离开家，便跟着男孩去到男孩所在的县里，失踪了一个多星期。小慧怕小五回来知道，便四处去打听，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水灵的下落，硬是将水灵给带回来。

一星期后小五回来，水灵怕被骂，对之前的事只字未提；小惠也害怕小五责怪自己，也不敢轻易提及此事。被蒙在鼓里的小五仍照旧将工钱交给小慧，日子过得像往常一样平静。第二天傍晚，水灵莫名其妙地生起病来，发烧、拉肚子，接着医生强烈要求住院观察，以彻底查出是何病。家里的钱一向由小惠保管，小五便跟小慧拿钱，不料小慧硬是不给，硬说没钱，两人大吵一架后，小慧收拾行李回娘家了。小五忙着凑钱给水灵治病，一时顾不上小慧。

小惠眼看着小五没来接自己，不禁心虚起来。她心里清楚，对于这件事毕竟是自己的错，再者，她心里再明白不过，离开小五，自己的生活未必会如此好过。于是，两星期后，水灵出院。这天，小慧领着小琪突然出现在医院门口，说是来接水灵回家。一路上，小五都没搭理小慧。小慧便不厌其烦地跟小五道歉，还利用上了小琪，花言巧语，还不时滴几滴眼泪出来。就这样，心软的小五再次原谅了小慧。由于假期已完，小五忙着到工地上干活，也顾不上提之前的事，只嘱咐小慧要好生照顾水灵。刚开始三天，小慧的确不让水灵做任何事，且还替水灵跟老师请了假。但第四天，一切回到从前，水灵继续干活，煮饭、洗衣服等等。

小琪跟着班上的几个调皮鬼，经常干坏事，甚至偷别人家的铁具去卖。有人找上门小慧便抬着儿子的头，与人吵架。回到家，就拿水灵撒气，恶语中伤水灵。

人们常常说时间是治愈伤疤最好的药，但殊不知，有些伤疤只会随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这年水灵十四岁了，出落得越发水灵、漂亮。有很多女孩和男孩会主动与水灵攀谈，半年前，水灵结识了四五个不务正业、比她年长三岁的男女朋友，水灵称呼女的为姐姐，称呼男的为哥哥，几人经常在水灵上学或放学的路上等水灵。这天，小慧正在看电视，等待着水灵放学回来做晚饭，但等了足足两个小时，也不见水灵回来。心里估量着肯定又跟着谁去玩了。便自个儿动手做饭来，嘴里不停地骂着水灵。

眼看着小五就要回来了，小慧赶紧挨家挨户找，但终不见水灵的人影。又托水灵的老师问，才知水灵已跟着辍学半年的几个学生即所谓的“姐姐”与“哥哥”进省城了。小慧开始咒骂起来，但也只好等到小五回来再作打算。

小五终于回来，小慧随便地向小吴说了一下情况，小五立刻带着小慧去到水灵原先在的学校，找到水灵的老师，向老师求助，老师便给小五出了主意，让小五到派出所报案，再到处粘贴寻人启事。小五赶紧照办，但需要钱来打理。小五便让小慧拿出钱来，小慧嘴上说这就去取钱，但没想到，三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小慧的人影。原来小慧卷着所有的钱——九万元钱跑回娘家了，狠心地丢下小琪。小五无奈，只得到处借钱来寻找水灵。此时，小五已来不及痛心了。无论怎样，水灵是他的亲身女儿，他不能让水灵受伤害。一想到水灵一个女孩子在外，他的心就在颤抖，便马不停蹄地到处寻找。

终于，警察在查一宗未成年人拐卖案件时，恰巧发现了水灵，便将水灵带回来，遗憾的是，水灵已经被迫卖过淫。幸运之神似乎不会降临得彻底些，还没来得及好好跟水灵谈一谈，水灵便病倒了。到医院才知道，原来水灵患有胰腺病，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需要即刻住院。但住院需先交两万元。小五便到处去借钱，无奈之下还向老板预支了三千元，幸而小五一向干活卖力，人又老实，老板才愿意帮忙。经过三星期的治疗，水灵的病情有了好转，趋于稳定。临出院时，医生嘱咐不能吃油腻的食物。小五便天天给水灵做清淡的菜。这些天，小五忙着照顾水灵，又忙着看管小琪，又忙着到处去借钱，原来憔悴的容颜，这会儿越发憔悴了，白头发也添了不少。

这天下午，小慧托人捎口信过来，说要将小琪转学，希望小五帮小琪办好转学手续，此时的小五，已心力交瘁，他不明白自己竟会如此失败，连一个完整的家也不能维持。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外拼命挣钱，任劳任怨，正是因为一个信念——维持好一个完整的家，在支撑着。想不明白，索性便同意了，心想此生一个完整的家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第二天便早早去学校替小琪办转学手续。第三天，小慧果然如约而至，将小琪带走了。

小五与水灵相依为命过了两个月，这天吃过早饭，水灵说要出去玩一会儿，小五以为她是跟村里的小伙伴玩，便答应了。没想到，直到晚上十点钟，水灵仍然没有回来。小五心里开始慌了，便将村里挨家挨户问遍，也仍寻不到水灵的身影。便又到派出所报案，只能回家等消息。在家一等就是三天，仍没有消息。正打算去派出所探听，刚一出门，便见两名警察。还没等小五开口，一名警察便问小五：“请问你是陈水灵的监护人吗？”小五急忙答道：“是的，我是陈水灵的爸爸，是不是我们家水灵有消息了？”“陈先生，你的女儿在省城的一个小巷子里被发现，遗憾的是，被发现时已经身亡。经医生鉴定，是胰腺病病发，未得到及时医治，导致身亡的。”顿时，犹如晴天霹雳，小五只觉得一阵眩晕，身边的警察及时将他扶住。晃了一会儿，小五随两名警察去警察局领水灵的遗体。

沉浸在悲痛中的小五已经一天半点水米未进，小五不断在自责，自责自己没能给水灵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没能好好照顾水灵，好好教育水灵，才使得水灵有这样悲惨的结局。小五跪在水灵的遗体面前，自责、沉痛，无法自拔。这时，走进两名警察，问道：“请问你是陈琪的监护人吗？”小五缓慢地站起来，惊奇地答道：“我是。”小五心里七上八下的，预感有不好的事将降临。“陈琪于昨天中午12：15涉及一起大型未成年人偷窃案，已经被警方查获，需要你到局里协助我们的工作。”小五此时彻底垮了，在警察的搀扶下，坐上警车。小五已经不清楚是怎样到警局的，在警局里做了些很么，小琪犯案的过程，怎样被送进未成年人劳教所，又是怎样走到水灵遗体面前，如何将水灵下葬，自己如何痴呆的，头发一夜之间全变白。这些小五都不明白，也不想去想清楚、去弄明白，他害怕。他只清楚一点，只明白一点：他此生对不起水灵，是个失败的爸爸。

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