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谁

巧花平躺在炕上，后背尽情享受着土炕的温暖。月光像水一样悄悄流进窗口，白花花洒在她的身上。她感觉自己像在洗热水澡，闭上眼，静静地享受这月光的沐浴。头脑里还是放不下王蛋家的事。
　　王蛋家两个女娃，还想再生个儿子。巧花每次去他家劝说，让他媳妇结扎，享受“少生快富”项目，都会遭到王蛋的凌辱和咒骂。王蛋做好了逃到外边超生的准备，这一消息让巧花听了去，她赶紧通知乡上人，乡上集中人员对王蛋进行了最大攻势的说服教育，迫于政策的威力，他不情愿地陪媳妇做了手术。对巧花他恨之入骨，总想着报复。有一会他借着酒疯扛了把铁锹去巧花家大吵大闹，差点闹出人命。为这事，巧花和丈夫大吵过一会，巧花近一月都住在娘家，后来在村干部的调解下，她夫妻又重归于好。
　　巧花是旮旯村里的妇联主任兼村计划生育联络员，谁家娶媳妇生儿育女的事，不论大小她都得管。每天东家进西家出，逢人就宣讲计划生育政策。特别是近几年国家在农村实行的“少生快富”项目工程。她自己感觉政策太好了。她是这样想的，现在社会进步了，生男生女一样的，少生一胎国家还能奖励一大笔钱，还能享受六十岁奖励扶助到终身。她又想，这么好的政策自己没命遇上，现在的人怎么就想不通呢。为了这事，她已说服和鼓励村子了几家人都做了手术，享受到了好政策。可有些人开始在背后骂她，说巧花多管闲事，给乡上通风报信，不让人家生儿子，干了缺德事，终没有好下场等，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这些闲话像风一样吹到巧花的耳朵里，她只有在心里流泪。看着村子里的人，越生越穷，却穷缺生，她这个联络员心里总是不安。想到王蛋家现在享受上了“少生快富”政策，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假如王蛋家当时再生一个，还不知道现在的日子会怎么过。她的心里又找到了一丝安慰。
　　一想到王蛋家的事她就闹心，哎，睡吧，明天还得再去王蛋家。
　　天刚麻麻亮，她就早早起床了。辛勤的劳动使她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她利索地把闹腾了一天的院落收拾干净。给牛添好了草料，给鸡拌好了吃的，便趁着别人还没有起来的时候为家里抢上两担水把缸倒满。这几年，村子里大旱，只有一泉水，两个村里里的人共用，不趁早挑水就得排队等到晌午。干完这些活，她已发汗了。回到屋里梳洗完毕，又开始忙着为一家人准备早点。和往常一样，烙几块大饼，烧一锅面糊汤。一切都准备好了，全家人也都起来了，坐在一块儿很快地吃完饭，各人开始忙自己的。天天都这样。
　　家务事干完已接近中午了。巧花给家里说了一下，匆忙地往王蛋家里走去。
　　到了门口，王蛋家的大门还紧闭着。她用手很响地拍了拍大门，好半天王蛋从屋子里出来，张着嘴不停地打哈，好像刚睡起来。
　　打开门一看是巧花，他没好声地问：“你来干什么，真是个丧门星。”
　　巧花强忍着羞辱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回答；“他王叔，别说那么难听，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们一件喜事。”
　　听说是喜事，王蛋的态度明显的好转。“什么事，那你快说啊。”这时候，王蛋的媳妇也从厨房里出来了。这个女人很善良，懂礼节。就是没有给王家生个儿子，总受王蛋的欺负，平时也不敢在人多处说话。看见巧花在门口站着，赶紧走过去对巧花说：“姐，进来坐吧，有事屋里说啊。”王蛋没好气地跟着两个女人进了屋。
　　炕上的被子乱成一团，两个孩子还在被窝里，满地都是鞋。巧花找了个地方坐下。
　　“是这样的，政府今年有新政策了。像你们生两个女孩子的纯女户，今年可以提前享受政府配套的60岁奖励扶助政策，每人每月可以领到六十元钱，一直领一辈子。还有……”王蛋夫妇对望了一下，没等巧花把话说完，他就打断巧花问：“你说的这事可是真的？”巧花接着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是真的，这都是上面文件这么规定的。”说着，她把文件逃出来递给王蛋，王蛋接过文件只是嘿嘿地笑，巧花忘了，他是个文盲。
　　“还有，我给你家也申报了，现在已经批下来了。从下月起你们就可以拿着一本通去银行领钱了。”巧花把装在衣兜里的两本光荣证连同连个存折一起给了王蛋。
　　王蛋睁着眼，张着嘴，用微颤的双手接过去。突然，他噗通跪倒在巧花跟前，用手不停地撑自己的嘴巴。嘴里不停的说：“她姨，我王蛋不是人，我对不起你，请你和他姨夫原谅我们。”巧花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王蛋的媳妇在一边也说着一些好话。巧花赶忙拉起王蛋说：“兄弟，只要你能理解我，不再记恨我没让你们生儿子，我就知足了。”王蛋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和鼻涕，微颤着说：“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混，要不是你，我王蛋的今天不知是个啥样子。以后，我也帮你做宣传员，要是谁再说你闲话，我王蛋第一个跟他没完。”
　　女人就是女人。巧花又一次被王蛋的言行所感动。她没有想到，一个玩世不恭，与自己深仇大恨的人顷刻像变了一个人。她想，这一切都是时间，是国家的好政策在改变环境，改变人。如果没有这么好的利民政策，她巧花今天还能这么被人感恩和尊重。
　　王蛋媳妇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里端来吃的，硬是让巧花吃。时间不早了，巧花再三谢绝。王蛋两口子跟着把巧花送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