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酒
就像女人天生爱打扮一样,男人们大抵都爱喝酒,可令人不解的是,丈夫们一致支持妻子“对镜贴花黄”,而妻子们却往往让丈夫只能“举杯邀明月”,我就是这些不幸的人之一。说起来,我对杯中物的嗜好,应该是来自我爸的遗传,印象中他老人家既好饮也善饮,至今我还记得一件少时替他打酒的趣事。
那年我约莫八、九岁,一天傍晚,家里来了我爸的两位酒友,爸爸高兴得不得了,吩咐我妈弄几个菜,一阵手忙脚乱后,三个人围着桌子,热火朝天地喝起来。
没有网络,没有电子游戏,甚至连电视也没有,偶尔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就是我少时最大的娱乐了。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看动画片《西游记》,我是第二天早场的票,硬是激动得前一晚上都没睡好。通常放学后,我都是和一班同龄的伙伴们在街头疯玩,这天因为父母都在家,我没敢出去,吃过晚饭,便早早爬上床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从梦中揪醒,睁眼一看,爸爸正站在床前,递过一只酒瓶,吩咐我说:“去,打斤一块二的酒来。”原来,这会儿功夫,他们三人已喝光了家里所有的酒,却还意犹未尽,便让我去给他们跑腿。那时喝酒,并不讲什么品牌,都是到商店打的散装白酒,一块二的酒,应该算是中档的了。
没办法,我只好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接过酒瓶和钱,迷迷糊糊地出了家门。
城里卖酒的商店,只有市中心的国营副食品公司一家,离我家也不过一里多地。才大约晚上九点钟光景,街道上就已经行人稀少,冷冷清清,几乎家家户户都关了门,只有一溜昏黄的路灯,半睁着失神的眼睛。
来到那家商店,还好灯亮着,门没关。我暗自庆幸着爬上高高的台阶,站到齐肩的柜台前,柜台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埋头扫地。
“打斤一块二的酒。”我举起酒瓶,怯怯地对那人说。
“卖完了,只有一块五的。”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一块五的?”我怔住了:钱不够,酒打不了啦。
“打不打?不打我要关门了。”那人凶巴巴的说着,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恍恍惚惚中,我被他不由分说地轰出了门,“咣当”一声,大门在我身后锁上了。
这名态度恶劣的营业员,要是放在今天的任何一家超市,肯定被老板炒了鱿鱼,你要打酒,老板恨不得还顺带卖给你一壶醋,那有把进门的生意推出去的道理?不过,那时商店都是国营的,在买块豆腐都要凭票的年代,营业员便是很多人眼里的肥缺,所以他们大多趾高气扬。故本地有民谚云:一工交(指工矿企业和交通部门),二财贸(即商业系统),实在不行干文教(臭老九的教师队伍)。
看到我抱回来一只空空的酒瓶,爸爸脸上写满了失望,听完我汇报当时的情况,他更是禁不住一声长叹:“蠢伢,打不到一斤一块五的酒,就打八两,半斤也要得唦。”那两位酒友见状,知道再也没什么指望,只好悻悻地告辞了。
倒是一向严厉的妈妈,意外地没有生气,她一边忙碌着收拾碗筷,一边用愉快的语调招呼我说:“快去睡吧伢子,明天还要上学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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