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自然、古拙、隽永

??游复民先生是成都诗歌群中的佼佼者。其主编的《鱼凫》诗刊创办不过五期，就在业内有了较好的口碑。他的诗集《敬重好钢》（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2005年12月第1版）很耐读，我阅读了很多遍，每次读后都觉得余味绵长，并引起了我的深深思考。今天我仅就其语言特点谈一些不成熟的看法，以期抛砖引玉，引起大家对这个作家和他的作品的再认识和重新解读。
??他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诗是那首《列车司机》，很短小，为方便阅读，摘录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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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司机》
??行——
??万里路
??写——
??两行诗
??1994、8、3于北京至成都列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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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体裁来说，这是典型的微型诗，这是我如今所见的为数不多的微型诗杰作之一。短短的四行，内容只有八个字，却写透了列车司机的一生，不！写透了我们很多人的伟大而平凡的一生。这样的诗作，可以说是达到了一字不能移的精密；语言何其简洁，何其干净，何其自然，何其古拙，何其隽永啊！在课堂上，我把这诗介绍给挑剔的高中生，他们赞不绝口；介绍给写诗的同行，他们拍案叫绝。一个诗人的一生，能写这样的好诗一首，足够矣！不朽矣！
??游复民诗作语言干净这一特点，还可以在他其他很多诗作里找到佐证。例如同样是与列车有关且同样很短小的那首《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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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
??起点到终点
??仅是一句话
??
??火车口吃
??结结巴巴
??好不容易
??才将它说完
??
??阅读了以上这两首诗作，你不得不佩服游复民先生想象的奇崛，想象的绝妙。著名的重庆籍青年诗人冉仲景先生曾经说过，诗人想象“离奇”很容易，但是，能够达到“奇妙”的境界却十分不容易，此言不假。而游复民先生却已经达到了这个常人很难企及的高度。类似的佳作还有《地铁》、《长城》、《四川人》等，这些都体现了他诗作语言干净、是超浓缩的精华这一特点。如果你把游复民先生诗作语言干净的特点和现代很多诗人冗长的散文似的诗作语言特点作一比较，孰优孰劣，不言而喻。
??游复民先生诗作语言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自然而古拙。“农民依恋着庄稼/总是三天两头去探望/庄稼饥饿了/农民给他送去好吃的东西/庄稼一有感冒咳嗽/农民心疼地为它请医喂药”（《庄稼》）你能说这样的语言不朴实、自然吗？“独自在/守夜的花棚里写诗/夜一片寂静/蛙们和蟋蟀/轻轻淹没/属于上学女儿的鼾声/笔尖/溢满清新的露水/循着花棚的窗口/透出的灯光/飞来的彩蝶那是/我诗歌的第一个读者”（《在守夜的花棚里写诗》）你能说这样的语言不自然、清新而充满泥土气息吗？古拙，就是古雅质朴。这方面的代表可以说是他的《黄荆条子》：“荆条很细很细/却脾性钢烈/在它面前/当规规正正/认黄认教”，“认黄认教”简直就是乡村野老活生生的地道原生态的口语。通读他的诗作，我们就会发现，游复民先生诗歌语言自然古拙的外在表现形式就是语言呈现出格言、谚语的简练和精确，甚至在他的诗歌语言里还残留着远古语言的气息。我们知道，格言、谚语等警句是人们在实践中的经验教训的提炼和总结，是历史文化精华的积淀，对后人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和警戒作用。有时候，游先生信手拈来格言和谚语，巧妙地融入自己的诗作，天然浑成，深得语言上的“四两拨千斤”之妙。这方面的代表是《敬重好钢》：“在众多的金属面前/我们敬重好钢/无论放在哪里/都不失钢的光芒/我们敬重好钢/继而把位置/选择在刀刃上”。《山城印象》的“山城人呢心地/一马平川/说话不转弯/搭腔不倒拐”可以成为新的格言警句。《地铁》里的“明道不通/走暗道”也是这方面的经典之作。其实，游先生的诗作这一特点是和前面的语言的干净和后面的语言的隽永是水乳交融、一脉相承的。锺嵘（南朝梁）《诗品?总论》:“次有轻薄之徒，笑曹刘为古拙，谓鲍照羲皇上人。”希望我们对这样返璞归真的语言持谨慎包容的态度，不要忽视和嘲笑。
??最后说说他诗歌语言的隽永。
??“岁月之弦/将他拉成一把/强劲的弓/力量的积累/使它射出一个个/崭新的日子”（《父亲》）。其意，深长，其味，隽永；值得我们品味。“入夜我将诗刊/平整地放在枕下/然后将头放在/垫高了的枕上/安然睡去”（《头枕一本诗刊》）。对缪斯之情如此表达的，我看游先生是第一人！
??孙犁先生在《文艺学习》（见《孙犁全集》第三卷，第150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版）上有段话值得我们写诗的朋友深思：“从事写作的人，应当像追求真理一样去追求语言，应当把语言大量贮存起来。应当经常把你的语言放在纸上，放在你的心里，用纸的砧，心的锤来锤炼他们。”可以说，游复民先生写诗是深得孙犁之言的妙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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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2月6日星期六于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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