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爷与石磨盘

十几岁时，我所在的落凤窑村的人家陆续从居住的沟里搬到了沟外较平坦的沙梁波上，沟里只剩下了二狗爷。二狗爷常常一个人座在院角那盘石磨上发呆。
    从记事起，我和小伙伴常去二狗爷院里的石磨上玩。二狗爷见了我，总是从他那脏兮兮的口袋摸出几块糖，弯着腰向我走来。我印像中他的头快挨着地了，走路的模样很是怕人，但我更怕二狗爷摸我的头，于是拿了糖便赶快跑开。
    长大了以后听奶奶讲，二狗爷是我们的本家，上几辈的祖先从外地逃荒走到这里，突然看到一只凤凰落到一条沟边，断定这里是块分水宝地，便在沟里打了几孔窑洞住了下来开荒种地。到了二狗爷的父辈，他家已是远近闻名的大户啦，不仅在村里拥有很多土地，而且在兴隆镇里还开着几间铺子，买卖越做越大。
    兵荒马乱的上世纪四十年代，有钱的人都往城里跑。而这一年秋天，二狗爷却出人意料地领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回到了落凤窑村住了下来。紧接着有风声传到村里，说二狗爷领回的女子是一个国民党部队里当官的姨太太，也有说是镇里一家妓院的头牌女子。
    村里人都在背后议论二狗爷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还当了几天“赖小子”。注：当地人指土匪。据奶奶讲，二狗爷是因为和日本人做过生意，中央军来了以后，说他发国难财，不仅把财产全征了公，还要把他定成汉奸枪毙，后经打点总算留下一条命，镇里没法呆了，才回到落凤窑村里居住。那个女人是他媳妇。
    村里人很快发现，二狗爷领回的女人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到第二年春天，女人生下一个胖小子。独生子一天天长大，二狗爷的日子越过越差，最后只好自己种地维持生计。
    儿子八岁那年夏天的一个上午，二狗爷正在地里锄地，他媳妇领着儿子去村口的石磨盘上磨面。媳妇自顾忙着，独自玩去的孩子好长时间不回来，媳妇有点急，到处找，发现时，儿子被狼给咬死了。二狗爷得到噩耗赶回来时，看到孩子的的半个脸被狼刁走啦。媳妇当时就吓疯了，不久便离开了人世。奶奶说，那段时间，二狗爷也疯了，种的地也荒了，整天扛着一支土制的火枪在山上转悠，有时夜里也不回家。这一年冬天的一个早晨，二狗爷扛着一只死狼回到了村里。狼只有一只耳朵，毛发也是红色的，是咬死二狗爷那只老狼。二狗爷把狼皮扒了，做成了褥子。
    以后，二狗爷又向邻村的一名石匠学了手艺，在自己的院子里建了一个台石磨。
    每个星期天或假期，我们上山挖兔草，都要经过二狗爷的门口，常常看到二狗爷一个人独自坐在石磨上，嘴里叼着那根长长的旱烟杆望着远方发呆，西斜的太阳把二狗爷和那破败的院墙的影子拉着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