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上的育花人

??我毕业那年被分配到偏远的修水县新湾乡回坑村完小任教，在那里我有幸认识了方家华老师。
??我原本以为自己被分配到了山之尽头，可过来一段时间，待我稍稍熟悉了这个地方后，才知道山后更有大山，完小还有“网小”！
??方家华就是回坑村燕窝塘组网点学校的一名教师，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从新湾乡中小那儿挑新课本回来，打经我校。校长给我介绍说：“他就是燕窝塘学校的方老师、方校长。”在校长狡黠地介绍完后，只见这位方老师忙向我欠身点头，并急着争辩自己不是校长，只不过是燕窝塘网点小学的唯一一名教师罢了。
??学校唯一的一名教师？这对于刚踏上教师岗位的我来说实在是一件新鲜事，学校怎么会只有一名教师呢！我问他是不是只有一个年级一个班，他说是三个年级的23名学生在一个班上课。我更加惊诧不已，我想那课怎么教啊，那里的学生真可怜，他们所受的教育只不过是一种应付式的教育，教学质量可想而知！
??第二次见到方老师是在一个星期后的下午，他挑着一担东西在我校屋檐下躲雨。我邀他进屋歇息，给他递烟，他双手恭敬地接过。他说去中小挑作业本回来，顺便买了些其它东西，不料半路上下起了雨。我问他离家还有多远，他说还要翻一座大山，七八里路的样子。我留他吃饭，刚开始他不肯，后来不便推辞就和我共进了一顿非常简便的晚餐。他很感激，并非常客气地邀请我利用空闲时间去他家玩。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他挑着一担东西从学校经过，顺便来看望我，说是从集市上卖了一担白炭回来。他从蓝色的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一盒四块钱的“红河”牌香烟，双手恭敬地递给我，我有些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我知道他平时不舍得抽这么好的烟，他平时抽的是一块钱一盒的“烟水亭”，但他抽过我的“红河”后便报之以“李”。
??有一次全乡举行二年级数学抽考，我精心组织学生备考，但成绩依然不够理想，可想不到的是方老师班上仅有的八名二年级学生就有两名学生排入全乡前十名行列。从此我便对他刮目相看，抹去了他在我心中“填缺”的印象。后来听我校长讲，他是一名高中学历的民办教师，每年的教学成绩都很好，上级领导曾多次要求他去中小任教，都被他一口拒绝，他怕他走后，那地方的孩子就没有老师了，因为别处的老师在那是呆不长久的。
??中秋时节我去了一趟燕窝塘家访，顺便去看看大山里的景致。我和另一位同事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山顶，好大的山啊。我沿途遇见了几个燕窝塘的山民正挑着割好的稻谷上山，他们要翻过这么高的山到山下去种地，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到了山顶，就可以清晰地看见山对面的房屋了，大概二十来户，全是一些低矮的土房，有的房屋被掩映在大树从中。房屋四周是一层层梯田，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块块蛋糕，我断定这就是燕窝塘，用“燕窝塘”来作地名真是再形象不过了。我们继续前行，不用再翻山越岭，走的是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小道两边是翠绿泛红的灌木丛。上午十点多钟的阳光有些炙人，走在灌木丛中的小道上，一股清凉霎时袭遍全身，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隐隐还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和清脆的鸟叫声。走了十多分钟，心中生疑，刚才看到的村庄好像近在咫尺，走了这么久却还没有到达！原来从山的这边到山的那边要穿过一个大山坳。再走七八分钟，看到了郁郁葱葱的大树，有的树叶青翠，有的发黄，有的绿中透着点点红晕。一些树上还缠绕着粗壮的藤蔓，流水声也越来越响了，近看原来是一股清冽的山泉水直淌而下，流出一条宽阔的水沟，秋天的山溪水落石出，别有几分清韵雅致。再往前走，便是人家，人家的屋檐下都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干柴。这时一条黄狗冲上前来对着我们狂吠，紧接着又有两三条狗也集拢过来向我们发威。就在我们的心紧缩成一团时，有位女孩走出来呵退狗群，兴奋而又羞涩地叫我们老师，把我们领到屋内。过一会儿，又有几位学生也来了，他们拘束而又不失兴奋地同我们聊天。我一一去了他们家拜访，并同家长交流了他们孩子的情况。这些家长非常客气谦卑，神情和话语中都流露出对我这个髭须尚浅的先生的敬重。他们用酒食热情地款待我，腊肉是每家必有的一道菜，去年宰杀的一头过年猪他们一点也不卖，一直留到年终。因为在这大山里要买到新鲜肉可不容易。他们都烧柴火，这为熏制腊肉提供了方便，他们把肉挂在灶台上，整年烟熏火燎，所以不容易坏掉，还很香。
??我访问完最后一家学生，正打算要学生带我去找方家华老师，他却先来了，他从老远就叫我，老远就伸出手来和我握手，并笑呵呵地说：“今天怎么有空上山来玩，今晚去我家吃住。”说着就引领我到他家去做客。他家是一栋四间房子的土屋，我进门时，他老婆正在调潲喂猪，见有客来便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去泡茶。他老婆看上去比他年轻些，白净，少了几许皱纹。屋里的陈列十分简陋，杂七杂八地放着一些筐、篓、盆、桶、锄头、镰刀之类的东西，屋里有四个女孩，都楞生生地看着我们，他介绍说这是他的四个孩子，其中最大的十七岁，小的只有四岁。我想这也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伙，不生个带把的就不罢休。
??做晚饭时，他拿出新鲜的猪肉、猪肝和猪腿，问我猪肝是红烧着吃还是炖汤，猪脚弄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