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南飞 飞向南方
遥远的北方，在一个冬天里会寒冷得连仅剩的枯草都禁不住不停颤抖的地方，有这样的一群鸟。
它们有着并不大的双翅，厚重的灰蓝色羽毛，看起来矮小笨拙的身形，以及低哑短促的叫声。它们不美也不可爱，普普通通的外形并不讨人喜欢，而且——还不为人知。
遥远的寒冷的北方，人迹罕至。这样一群孤孤单单的鸟，以艰难得难以想象的方式，一代又一代在冰冷的海岬上默默生息。几乎没人见过它们，因此它们也没有名字；它们所拥有的，只有一片荒漠般的冷海，以及年复一年永无止境的孤独。
哐当。
易拉罐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金属颜色的弧线，直爽爽落入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张已经被攥得满是折皱的纸，跟易拉罐一起扔出去。
又一阵带着铁锈味的风吹过来。干冷的，令人整个鼻腔和肺都冷得发疼。昕把脖子缩了缩，沿着肮脏的灰色街道继续向前走。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兀地划破了凝固般的寂静。明显是厌恶寒冷，昕皱起了眉头，慢吞吞地把手从衣袋里抽出来接电话。打来的那人竟也很有耐心，铃声一直不依不饶地钢线一般拉长，像是在故意跟昕斗气。
“喂。”
短促的开头，昕旋即沉默。电话那头的女人叨叨不休，尖锐的嗓音从电波里释放出来，直刺耳膜。“……把成绩单带回来，还有，给我找到所有教你的老师的电话号码，我要一个个给他们打电话，记住一个都不许漏，否则我看你怎么死！”听到这里，昕再也忍耐不下去，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机。
昕把手机塞回口袋。冰冷的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那张纸。皱皱巴巴。
她继续向前走。再也不停。灰色的街道，在她面前无尽地展开。
因为冷，这群鸟之间总是挨得很近。它们用彼此的羽毛来取暖，用最近距离的接触来延续这一点温暖。
但它们终究无法真正地相连。冷风一年到头总在吹，它总有办法穿过羽毛之间的空隙，去掠夺每一丝的苟延残喘。鸟很孤独。相同的鸣叫无法使它们互相理解。它们只知道，都觉得冷，都想逃离；却不知道，都如此孤单，如此彷徨。
谁能理解这群鸟呢？
“昕昕又来了啊。”
满头白发的老人家坐在敬老院宽敞的休息室里，望着逆风走来的女孩，隔着敞开一半的窗子就笑呵呵地说。
“嗯，来了。”昕把脸从拉得高高的围巾里抬起来，一瞬间绽开笑容，温暖而又乖巧的样子。“陆爷爷您怎么坐在这个地方？还开着窗子，不怕着凉么？”昕一路走进休息室，扯下围巾，走到窗前关上那半扇窗。“爷爷奶奶们这几天都还好吧？我比较忙，好几天没来了，爷爷奶奶们不会太闷吧？”
老人家温暖的视线一直跟着满屋子忙碌的昕飞来飞去，咧开豁牙的嘴呵呵地笑。“不会，不会。昕昕还好吧？爷爷好想你啊。最近有没有考试？考得怎么样？”
昕的动作滞缓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方才的麻利，甚至还要显得更加勤快。她头也不抬地说：“刚考完一场。还不错。”语气欢快轻松。
“还不错啊，那就好。”老人呵呵地笑，把头往后微仰，安详地靠在椅背上。几个老人踱进来，看到正在忙着收拾打扫的昕，也都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关了窗的休息室，渐渐开始暖和起来了。
下午六点。昕才离开了敬老院。她拉上围巾，呼出一口白色的蒸腾的气。太晚了，回到家，该又是一场暴风雨。
灰白的天空开始变得昏暗。天上似乎堆积着很厚的一层灰云，凌厉的风不时从云缝间呼啸而出。
金属一般寒冷的北方小城的冬天。
不少鸟都有迁徙的习性。从秋天开始，就成群结队向南迁移，为度过寒冷的冬天作准备；开春，便再度结队飞回北方，继续自己所习惯了的生活。
南方。这个词，代表着温暖，代表着充足的日照和降水，代表着安逸悠闲的生活。
而海岬上的这群鸟，它们莫非没有这样的向往？如此平庸的鸟群，如此平庸的生活，它们莫非真的就安于这样的现状？
这是一群太过平庸的鸟。
下课铃响了。被一上午的课程压得疲惫不堪的学生们一群群涌出教学楼，在骤然涌进衣领的寒冷里大叫。
“哇好冷！这什么鬼天气！”
“这么冷了还不下雪？开玩笑啊，冷得云都冻成冰块了吧。”
“你还想下雪啊？不怕会更冷吗？”
“都高三了诶。再不下场雪来玩玩老子就要被压迫得崩溃了……”
昕瘫在座位里，眼神呆滞地呆望着桌面上摊开着的一本厚厚的大开本练习题，全然没有动身的意思。同班要好的女生走过来，在她前面的座位上坐下来，有点担忧地问：“你不去吃午饭？要我陪陪你么？”
“不了……”昕像是才苏醒过来，有气无力地动了动，从喉管深处吐出低沉无力的句子。“呐，你看着本练习……”她伸出一只手胡乱翻动着书页，“这么厚，这么大，从这里扔下去的话……应该能砸死人的吧……”
“喂，喂……”女生真的有点着急了，“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都快崩溃了的样子……真的不要紧？……对了，要去哪所学校，你考虑好了没有？”
“这对我来说不重要的吧。就算考虑好了也没用。”
“怎么会不重要？选好了合适的学校的话，你就能向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啊，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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