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身所在

我梦见自己在做梦，恍惚中又跑到了那个一直在梦里的小村庄。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是怎么来的，来到这里要做什么，全都不知道。但因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于是并不担心走在这没人认识的地方。况且于先前的梦里，我经常也有惊喜，碰到了久不见的小学同学，或者竟也有工作期间的同事，一起历险，最后是一梦。
　　但这一次确乎有些不同的是，村子里的人对我的到来并不以为奇。而且他们正在忙着试飞自己造的飞机，那个式样的飞机我本也是见过的，可是没想到这样的僻静的小村子竟然也有了自己的飞机，这是我所没料到的。于是我看着他们忙乱，一会儿便见那个大家伙真的离开了地面，但仅是离开了一下就又头一重栽回到了地球上。于是我便在心里耻笑这一帮愚蠢的人：可笑。我想，你们，连自己的生活都照顾不好，衣服穿得也还是遮不到全体，路面也还不知道怎么硬化，甚至自行车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飞机能那么轻易飞起来吗？
　　大约我的藏在心里的耻笑给们听到了，我猛然间觉到他们的脸都变得不友善起来，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恶。大家都跑到了海边，我又冷笑了一下，毕竟是梦，刚才还是一片黄土高原，现在连大海也出来了。我很想看看梦里的海，于是走过去，努力地挤进人群。却看到了一个烧焦了的人形，我的腿不禁一颤，这太恐怖了，我想逃离。然而腿却只是不听我的话，如种在那里一般拉不起来。或者是梦，人在梦里都是走不动跑不了的，我这样小声安慰自己。但那个烧焦了的人他怎么样了呢，就埋掉了吗？一定是，文明的风还没吹来，他们一定把他就那样埋掉了吧。“哼！”我分明听到了一声哼，于是看到一个翻着白多黑少眼睛的家伙看着我。不禁又是一吓，但还是想知道那个焦人的去向，他怎么样了？我小心地问，但连我自己也能感到我把自己放在高处的对他的不屑的询问。他只是翻着白眼看着我，就走了。
　　我想我得去寻点儿吃的东西，可是这个地方一定没有食肆之类的地方，大约需寻一户人家吧，然面又没学会古人敲门问食的那一套，我感觉很为难。看到远处的亮光，饥饿让我鼓起勇气向那亮光走去。时间过得真快，我暗笑了一下，可是我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时却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他们大约用的是油灯之类的吧。亮光处却让我大吃一惊，那是一个我现实生活里的一家小超市，里面洁净明亮而干净，里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我立刻感到他就是那个试飞时被烧焦了的人。看来他们也不是那么草率地处理一个算作他们的英雄人物吧。却分明听到了哭声。原来他还活着，于是我走过去，对那个穿校服的女孩子说：“或许，我们现代科学可以替你想下办法，但也不能让他起死回生了，飞机却是有的坐的。”那女孩却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我，床上的那个却开口说话了，“我活不了多久了，你看，我得在药水里存着。”我抬起头，又吓了一大跳，那个分明已经被烧得焦了的人，竟然全身光滑地躺在一个液体柜子里，他竟还开口说了话。我的魂魄立刻飞离了我，腿却照例不听使唤。“你逃不掉的……”我的头发立刻一根根直立起来。掉头就跑……
　　回到黑暗里，看到一处房子，外面看上去已是久住人的了。晦气，我想，我还是找一个有人的处所吧，这里的确有些可怕。却看到了许多坐在黑暗里的人。他们都定定地望着我。我想我是闯进他们生活的陌生人，自然只能得到这样的眼光了。于是，倒退着去。“你去哪里？”听到一个声音，我更加害怕，同时也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于是我便不同他答话，继续努力后退。但那个声音又响起，“你逃不掉的。”我的头发立刻又站立起来，我想我能飞也一定飞了起来。但也并没有人追我，拉我，我还是可以走出去的。我是在做梦，我心想。心里想着口里难免就说了出来。“这不是梦，这是真实。”那个声音立刻又在了耳边。“你以为你生活在梦里吗？或者你竟以为梦就是真实吗？”那个声音问我，我不知道，只想逃离这个梦，但又想记下他的这一句话，竟没有笔，有笔也不能在梦里记什么东西，只能努力地逃离这个可怕的梦，眼着仿佛看到光亮，于是我醒了，而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