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上海(2)
2、
小列车缓慢向上爬升,咣当咣当,是悠闲吗?还是某种前奏?我凝神屏气,我知道我即将面临的绝不止这些,坐上谷木游龙的瞬间,我无法想象我将进行一个怎样的过程。
只朝苏苏看了一眼,我甚至看不清楚她是不是如我一样紧紧地握住扶手,还来不及去嘱咐什么,也来不及去想下一秒会怎样,过山车已经爬上第一个顶峰,实际上它根本不允许你想,也根本不允许你看,它在转瞬之间已经俯冲而下,那是怎样的速度?我还能看见任何风景?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整个人仿佛即刻要被抛出,又仿佛是轻飘飘的羽毛,完全没有了重量,耳旁只有狂风呼啸,只有我们的尖叫,前进,回旋,转弯,提升,跌落,整个过程风驰电掣,才被倒转,又已经被加速,才从云霄瞬间跌落,又已经被带上颠峰,哪里还有让人喘息的机会,只有紧紧闭起双眼,任它吧,任它带我去前方未知的世界。
我忘了那时候在热带风暴是不是还有这样的一些记忆,刺激,或者惊恐,时光一定带走了很多,在佘山欢乐谷的时候我才会想要这样去坐一次过山车。等到它终于安全抵达终点,我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头脑一片空白,那一刻,所有的念头只有一个:我终于可以走在地上了。
苏苏笑,大声的,她一边问我有没有看见自己如同游龙一样在云间遨游,一边说她听见了木质过山车的震动和摇摆的节奏,我朝她摇头,只想着,或者终我这一生,我再也不会来领略这样的过程了,惊悚的,眩晕的,天旋地转的,如同世界末日。
坐上游览车,一边看游览图,我才大致知道欢乐谷的整体布局,它每过一座桥,便有一个主题游览区,蚂蚁王国,飓风弯,香格里拉,都让人过目难忘,再譬如阳光港,是一个以海洋文化为背景的浪漫港湾;唤作欢乐时光的区域,歌舞迭起,到处演绎着欢乐,连同旋转木马永恒的奔跑,上下起伏里不老的回味;置身于金矿镇,简陋的住房、古老的藤条、老旧的淘金机器上写满了沧桑,矿洞、塔架、帐篷、矿车见证了小镇曾经的繁荣。如果这是在19世纪,这里有没有狂热的淘金者,有没有狂野不羁的西部牛仔?在这里,或者我们大可以慢慢回味,慢慢追忆吧,而某一时刻,不知不觉中,早已经成了一个西部拓荒者。
毕竟在上海,再怎样玩乐,再怎样游走,总有那么一刻,它会即刻把人拉回现实,当我置身"上海滩",一个以旧上海为背景的主题园区内时,我看见的是旧时的消火栓,黄包车,老邮筒,还有青砖灰瓦的房子,石框黑门,格子窗户,连路灯、电影院也是那个年代的,偶尔随风传来一首三十年代的老歌,缓慢的,顿挫的,悠扬的,让人一下子就迷乱了,不由分说便开始沉浸着,沦陷着,某一刻,我真以为我来到了旧上海。
那么,我可不可以就这样放慢脚步,将先前所经历的所有恐怖、惊吓、欢乐、刺激、兴奋,以及种种心情全放到一边去,任凭天气有多炎热,只一个人随不相识的人们走一次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老上海?时光开始倒转,我走进一条两边都是古老石库门的深深巷弄,弄口的牌楼陈旧,黑漆木门上的门环早已经漆痕斑驳,有谁在推门走出来吧,不远处传来吱呀的门轴转动声和门环清脆的撞击声,会不会是一个卷卷长发的女子,穿着绚丽花朵的旗袍,抽着烟,慵懒地走出来,靠在自家门前,等候我的到来?
不止这里弄,我看到的每一处景致都有老上海的味道:灯红酒绿中的十里洋场,歌舞升平里的流光溢彩,拉着客人从面前飞跑而过的黄包车,只是不知道下一秒许文强会不会突然出现,白色的围巾,英姿飒爽,还有冯程程,扎着麻花辨,清丽脱俗。
欢乐谷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我找了树荫下的长椅,独坐。眼前的老上海,已经没有了江湖的恩怨,也没有了战乱的硝烟,只有如我的游人,在退去浮躁、洗尽铅华后,冷眼旁观着岁月轮回中的物是人非。
3、
伊发来短信,问我在哪里。我抬头看天空,毕竟是七月,才阳光如流火,转眼大片大片的乌云涌来,风骤起,雨至。我回短信:亲爱的,我现在去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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