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烟

旱 烟

在我们村有一对李家兄弟，村里人都称呼大哥为大石头，弟弟为小石头。

大石头结婚的时候，小石头年纪还小，李爷爷为了小石头，让大石头夫妇搬出去，另起炉灶。小石头长大之后，和邻村的跛足女孩儿成了家。而李奶奶在小石头婚后不久，感觉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撒手人寰，将李爷爷一个人留在了世上。

大石头想把李爷爷接到他那里去，可小石头却说李爷爷在老房子住习惯了，安土重迁。最终达成一个协定：李爷爷继续在老房子里居住，只是房子的主人，变成了小石头。和房子一起变成小石头的，还有李爷爷的车、马、田地。当时李爷爷的身体也还是比较硬朗，能上山，能种地，挑的动水，劈的了柴。

李爷爷有一个爱好，那就是抽旱烟。旱烟是自家种的烟叶，等烟叶长成了，采摘下来，晾晒干，等抽的时候，再用手将干烟叶揉碎，用薄点的纸卷着抽，而当时在我们村里，纸虽说不是紧缺货，但也很少有人专门为了抽旱烟而去买，用的都是旧报纸或者学生用过的作业本。

我家和大石头家是邻居，大石头的儿子李小军经常来我家玩儿，看见我们用过的作业本，就跟我们要，要的次数多了，我们在李小军来要之前就都给李爷爷送过去了，再后来，李爷爷就和我们说他把旱烟戒了，再不抽了，我们也没再去送过作业本。等我长大之后才知道，原来跛足媳妇儿也抽旱烟。

小石头结婚后两年，他的跛子媳妇儿在正月十五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李小亮。村里人都说小亮这孩子，生日时辰好，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小石头夫妇也以小亮为荣。

在小亮8岁这年，李爷爷生了一场大病，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病好之后，李爷爷身体差了很多，再也不能去田地里干活了。由于常年抽烟，夜里会经常的咳嗽。吵的跛子媳妇儿无法入睡，咒怨声声不息。

终于，跛子媳妇儿再也不肯养着这样一个只吃饭不干活的糟老头子，在一个烈日当头的中午，将李爷爷扫地出门。李爷爷就连走带爬的去了大石头的家里。大石头的媳妇儿一见这架势，什么都明白了，跟李爷爷说“爹，吃饭了，吃完饭，我找村长去”。

晚上，村长将大石头和小石头约到了大石头家，大石头媳妇儿忙里忙外的张罗了一桌子的好吃的。村长的面皮已经有些发红了，大石头媳妇儿还在厨房里忙着。终于，村长对小石头说：“小石头，把老爷子接回去吧！”同样面红耳赤的小石头听了，立刻说到：“村长，按理说您开口了，我应该答应，可是，我养了老爷子这么多年，老爷子这刻藤上，可不是只接了我这一个瓜吧？”话音刚落，大石头媳妇儿像被耗子咬了似的窜到屋里，手里拿着铁铲，指着小石头说道“你说什么？你养活爹？爹这么多年为你干了多少活？每年种地的时候你都哼唧胳膊疼，腿疼，爹心疼你，哪次没叫你大哥帮你？你媳妇儿去过一次地里吗？爹就喜欢抽口旱烟，你媳妇儿还把废作业本都藏起来了，现在好意思说你养活爹？什么东西啊你。”

大石头媳妇儿还想说什么，猛然间，却看见了大石头发红的眼睛，她的手放下了。

小石头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怎么，面皮红里透出一股子白，说道“村长，不管怎么说，我不会接的。”哗的一声，大石头将桌子掀翻在地，说道：“从今天起，爹是我一个人的爹。”小石头立刻说道：“别的呀，大哥，要不这样，以后每年，我给老爷子一…二…二百块钱，总可以了吧？"

从那以后，李爷爷回到了大石头的家。

六年后，李小亮考入了镇里最好的初中，全校排名第三。

一年后，李爷爷生病瘫痪在床，只有大石头媳妇儿一个人伺候着。经常是刚刚换下来一个脏被单，李爷爷弄脏了一个新褥单，等把褥单换下来，被单又脏了。大石头媳妇儿就一直这样照顾着。

大石头当时也已经有了孙子了。李小军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疼老婆。可是他的老婆，却有那么一点点…

记得一次大石头媳妇儿在洗脏被单，可是刚换的又脏了，大石头媳妇儿于是就叫小军媳妇儿去帮忙换一下，没想到，小军媳妇儿不但不帮忙，反而闲言碎语、诅咒不断。刚巧被小军听见了，李小军什么都没说，照着他媳妇儿，一巴掌打下去说道：“再多说一句，离婚。”

小军这一巴掌，将老婆打回了家。平时看不惯小军疼老婆的那堆女人开始三八起来了。“哼，平时装的人五人六的，这不都一样。”“就是，你看他媳妇儿，平时老是花枝招展的，以为自己是西施呀？”“可不嘛，还不是挨揍的命”……

家里的那群男人们也都在劝“小军啊，去把你媳妇儿接回来吧，要不离婚，你儿子可咋办呀？”“小军呀，你怎么能打你媳妇儿呢？这多不男人呀！”“小军呀，你怎么，哎，去接你媳妇儿回来吧！”

面对这些劝说，李小军只有六个字，“我没错，我不接。”

没过几日，村头出现了小军媳妇儿的身影，一个人。听说小军媳妇儿回去后老老实实的认了错。李小军还是像从前一样疼她。

一年之后，李爷爷去了。

一年以后，李小亮参加中考，成绩依然优秀，考入了县里重点高中，全校排名第九。

再一年之后，李小亮突然病了，头疼的厉害，吃什么止痛药都不中用。之后暂时休学在家调养。小石头为小亮请了中医，开了汤药，别说，还真管用。中医说只需要一个月就可痊愈。小石头是真的心疼儿子，他担心儿子的病会复发，于是和跛子媳妇儿商量，又开了三个月的药量，要彻底根治儿子的病根。但是这有些耽误时间呀！耽误了儿子的学习怎么办呀？有了，跛子媳妇儿真的很聪明，每次多喝点儿汤药就好了啊！于是，李小亮一个月喝了四个月的药量。头疼果然痊愈。

回到学校后，李小亮开始流连于网吧，成绩猛然下降，本来靠着较好的成绩底子，还可以蒙骗一阵，可是，新知识学的太快，终于，李小亮学会了撒谎，骗人。

小石头得知真相，已是半年以后了。小石头于是将家搬到了李小亮的学习附近，陪读，可是，却已经无法把李小亮从迷途之中拽回了。

高考的时候，李小亮未过专科分数线。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但是却说的都是同一句话：“报应”。

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不如众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