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

??年轻的时候喜欢说出莫名张狂、不负责任的言语，说我们都是没有未来的孩子。其实每个人都有未来。我们只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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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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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这座北方的城市。北方是这样的一个字眼，这里有我喜爱的摇滚乐手，有浮华的建筑、汹涌的交通和蚂蚁般密集的人群。
??奈帮我暂时租了一间狭小的地下室。这里静谧无声，没有日光，与外面的世界骤然隔开。我分不出昼和夜的差别，睡在地底下，如同有休眠习惯的动物。
??奈则栖息在这个北方城市的一所大学里。高中的第四年，我们居住在同一个南方的城市。我们在那所校风严谨、氛围压抑的高中复读。那时我们比现在更加年轻，我们一起听摇滚乐。奈爱极了我介绍给他的英国病人Thom Yorke。他喜欢这个乐队所创造的1号复制人和冰河时代，喜欢被主唱阴郁无光的声音牵引。他也是个敏锐孱弱的病孩子。
??我曾告诉奈，我只听那些赋予人力量的歌唱。我抽屉里藏匿了大把大把中国摇滚的正版或盗版CD，奈曾经非常好奇地翻看我的抽屉，但最终做出明确的表态，他说他不想从音乐里得到力量，他只想躲在某些声音里面，使自己感觉不到现实世界的凶猛和残忍。
??那时我想，奈大约是没有未来的孩子，因为他从不主动为自己寻找出路。但是我们依旧有着相当的默契，我们会在元宵节的晚上，在上完两节晚自习后偷偷溜出去看璨如白昼的花灯展。我喜欢和这个孩子一起。
??四月的时候，奈转学到了那个北方城市。那个下午的体育课我们都没有去上，我在教室里帮他整理课桌内的东西，然后送他走出校门。下午的阳光金灿灿地从我们身后挥洒开来，这让我觉得他是在光明中离开的，他要到一个更加光明的地方去。我们都面无表情。他对我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努力学习。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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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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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是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硬硬的短碎黑发，细长的眼睛，紧闭的双唇。克喜欢听赋予人力量的歌唱，喜欢穿舒适的软面运动裤在蓝球场上畅快地奔跑跳跃。但是四月初的那个下午，他放弃了最爱的体育课，他帮我整理课桌内的东西，然后把我沉甸甸的深蓝色书包抗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送我走出校门。
??我对克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努力学习。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把Radiohead的那张《Kid A》送给了我，说是听不惯主唱的沉郁嗓音。我却对这张封面上绘制有苍白山峦和黑红天空的唱片爱不释手，那些人造小人儿们仿佛从一扇门里陆续走了出来，他们没声没响。但在他们身后，电子合成器乐的韵律节奏交织成一张美得让人心疼的网。那年春天，我在这些虚弱的音符里随着那些小人儿们一起，穿过某一扇门悠悠地离开了。
??克在三年后的春天也来到了这座北方城市。他从他南方城市的大学里逃了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呆多久，我于是帮他租了一间暗仄仄的地下室。白天里，他或者来学校找我听听课，或者去不同的公司面试。
??周末我们一起去酒吧看免费演出。昏暗中惹人眼目的光线，不错的音响效果。所有人都一根又一根地抽烟，仿佛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抽完世界上所有的烟似的。克很专注地听那个他喜欢的摇滚乐手演奏，间歇还前去交谈。我远远地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大致是简洁的对白。演出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1点时分了，我们走到微凉的街边，先搭一辆夜班车，随后乘Taxi前往这个城市的北部，前往克暂住的那间狭小的地下室。
??我们在小区附近24小时营业的超市买菠萝火腿口味的比萨和罐装的青岛啤酒。比萨以及装比萨的盒子都很好看，是硬硬的美式风格的正方形纸盒。我们在床上铺了报纸，把拆开了的盒子放在上面，就这样欢快地吃与喝，聊音乐和往事。克说我们都是20多岁的人了，究竟有没有未来。我说当然有，任何人都有未来。
??我们盘踞在这个小屋里不停地抽烟。我记得高中时我们都是不抽烟的，那时候只是学习，然后听摇滚乐。但是现在我们爱上了这种狭长的柱状魔鬼。这样的夜里，除了烟，仿佛一切别的事物，包括我们自己，都在虚无中不停下坠，失去任何意义和所有血色。我就边仰望四壁的白色石灰，边吐出细细的浅色烟线。我抽烟的时候总是心跳加快，血液流动着流动着就燃烧起来。抽烟让我兴奋，让我不安，让我在苍白燃烧中眺望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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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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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树木翠绿繁盛成一簇又一簇。世界变得色彩鲜明，天空蔚蓝似洗，地面反射着耀眼的日光，楼前的浅绿色小轿车显得格外明亮。我非常喜欢这种校园的感觉。
??我时常到奈的学校去找他。每当步入学校的大门，我的心仿佛马上变得清明纯净起来。那些嘈杂的车，喧闹的人一下子都离我远去了，那些招聘会的奔波劳累以及面试有过的尴尬场面霎时烟消云散。我看到的只是一群群和我一样年轻的影子。
??这个下午，我在校园里边游逛边等待奈下课。奈走出教室的时候，日落前的阳光金灿灿地撒在他的脸上。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黑色的头发爆炸式散开，像生命旺盛的野草。我想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嗜爱病态美学的孩子，反而是我自己，自从退学以来越来越彷徨自己的未来。接下来我们走在通往食堂的大路上，这次，天边放射的光束和地面反射的光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