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黄昏依然在独自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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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她纯粹是个意外。
??那时我整日无所事事在村中东游西荡。
??我从一道门缝中瞧见她。她在四月的午后身上漂满了光线，它们一直斜过去斜过去仿佛不胜酒力。
??她在那里纺纱，我被纺车的声音吸引过去，那样又细又愁的声音，搅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心上掉下来，微微生痛。
??棉线从她手中抽出来，无穷无尽。棉花堆在她的胸前汪着日光，她的脸看上去又轻又暖，仿佛吹一口气就能浮起来，虚幻而忧伤。
??后来起了风，我闻到晚木樨的香味。
??忽然有说不出的难过。
??2
??我唯一的喜好是抽水烟。
??五月多雨，雨滴在台阶上，我听着水烟壶中的水声，觉得有月光要掉下来。格外的安静。
??那时我又想起她来，她胸前的棉花像一团雾，细细柔柔，丝丝缕缕。温暖而潮湿仿佛刚掉进池塘中的云朵，生出淡淡的阴性的光线，似乎就要伸到我脸上。
??往往这时候，我便被烟呛出泪水来。那样凉，那样软，又那样甜蜜，微微发痛。
??不久后我有了一门手艺：弹棉花。走村踱镇，能遇到很多迟开的花朵，有时我会停下来抽一壶水烟，松松的花影里偶尔会飞出一只小绿蝶，缓缓扇动翅膀，花影就乱了。
??每次弦绳被我叮咚咚敲响的时候，我就觉得窗外树影摇晃，起了风。弦在我手中悠悠地淌出声音来，仿佛某支细腰。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把她叫做颜。我在一页纸上把它弯弯曲曲的写下来后，心中涌出难以辩认的伤感，陌生而又熟稔。
??弓越来越紧。棉花像雪一样掉下来。
??我看见她从江边回来，捧着几枝莲。淡淡地看我。
??我又一次闻到晚木樨的味道。
??3
??我不知道冬天是怎么到达的。它好像是抄了某种捷径，一夜之间就到了我门外。
??那个冬天的黄昏，我终于见到她，她立在门外斜斜的光线中。我再一次听见了雨声：五月的雨滴在台阶上，青苔一路冰凉的延伸。
??我尽量用缓慢而从容的语调喊她：颜。
??寂静的光线中释放出了某种熟悉的香气，它使整个黄昏变得空旷而诗意。
??过了冬天，颜要做新娘。她需要做十床棉被。
??我说，二天一床要总共二十天。然而下雨天，落雪天，无晴天，不吉天都是不能做的。
??听到这颜就吃吃的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
??那一刻仿佛有鳗鱼爬过我的身体，愁肠百结又无所依傍。
??4
??许多年后，当我志得意满的与冯前说起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时，他用木梳理着他那几根稀松的胡子翻着眼意思无限的看我。不知为什么我就心烦意乱的恼怒起来，端起酒杯就朝他的脸上泼过去。
??对于我的举动冯前一点也不恼怒，他甚至还伸出舌头添了添路过嘴边的酒迹。
??然后他说我也有个故事，你听不听？没等我表示他就自顾说起来。
??那个上午。我在街边等人。槐花很缓的掉下来，打在我的伞上，仿佛古诗上说到的芭蕉雨，使人发愁。
??马路对面过来两个人。一个婆婆。一个小姑娘。不知为什么对于这样的画面我似乎有种了然于心的熟悉。
??然后我又隐约觉得她们要在我旁边停下来。她们就真的停了下来。不过看上去两人却并无出奇之处。这时，小姑娘忽然对我笑了笑，我看见她豁了一个门牙，槐花像雨水一样滴下来，隔开我们，空气里飘出淡淡的香气。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已有些昏昏欲睡。
??那婆婆亦对我笑了笑。我一时不知要用怎样的表情接招。因为她的笑容看上去很模棱两可。就在那时，有一辆车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
??正如一些支离破碎的预知那样，我被带进了车里。还被蒙上了眼睛。
??黑布扯下来后。我看到的是那位小姑娘。她坐在我面前的木椅子上用心用意地啃着巧克力。双脚悠闲的荡来荡去。空气里有很浓的甜香。我感到饥肠漉漉。她头上的一对花蝴蝶渐渐晃出某种曲径幽深的光影。
??然而，我并没有预想中的恐慌。也不想说话。我仔细点了点小姑娘头上花蝴蝶的斑点，总共十四点。然后对她广阔无比的笑了笑。
??小姑娘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停下来，嘴角上全是巧克力。我用一种磨磨蹭蹭的语气对她说，你头上的两只花蝴蝶的斑点是不对称的。一边八点。一边却是六点。
??于是小姑娘就惊恐的消失在门后。我很得意。
??一束阳光像蛇一样从屋顶挂下来。之后我发现头顶上有一扇窗。那里贴着一张被压扁了的脸，嘴里豁了一个口。我装着被吓了一跳。那张脸无声裂嘴笑起来然后消失。
??她再次进来时，手里握着个网球拍。上面停着一只小白鼠，正东走西顾。这时忽然有一缕风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小白鼠停了下来，两只眼睛骨漉漉的看着我。我感觉到某种稍纵即逝的凉意。
??我叹了口气：为什么抓我？我还要等人。
??小姑娘好像忽然耳聋了一样，看都不看我一眼。坚定不移的拆开一块巧克力很有把握的啃了起来。
??我只好闭上嘴。仰头数天窗上的木格子。
??下午很快来临。我似乎在椅子上打了会盹，被某种奇异的香气弄醒。这次坐在我面前的是那老婆婆，但是她故弄玄虚的在脸上系了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摇摆不定的光影中，不知为什么那双眼睛使人觉得悲伤。
??她递给我一块巧克力，在身后的墙上捣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