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这支烟，我就走
卧室没有开灯，电视的荧光闪烁着，令墙壁上的人影有点凌乱。
窗下泻了一地的月光。
“别走了，好吗？”英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身体跟随着电视里的音乐有节奏地摇动着，她的韵律却无法影响到他，因为他纹丝不动。
英想起三年前他们去海边的时候，他说：“快了，我们就快要生活在一起了。”他说得很认真，英就相信了，其实心里还是不信，因为她知道，他离婚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因为他的妻子离不开他。可是英至今不明白，一向不轻许诺言的他，那一次为什么会许诺呢？也许当时他以为妻子就快要死了吧？
时间过得真快啊，或许他已经忘记了海边的承诺，英也忘记了。也许英没忘，只是不愿意提起；也许他也没有忘，只是提起也无意义。
“我得回去，宝贝，她等着我呢。我不回去，她睡不着。”他转过身，捧起她的脸，她垂下目光，因为她感觉自己的头发一定很乱，目光一定很散。她把脸贴在他胸口，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呢喃着：“我知道她需要你，可是我也需要。我没有那么坚强，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坚强。”他无语，手一直机械的抚摸她的头发，终于他说：“别任性好吗？我再抽一支烟吧，抽完这支烟再走。”
有时候英想，他之所以选择自己大概是因为自己无害吧？因为他说过，女人分很多种，有妩媚的，有端庄的，有性感的；但是情人只分两种，就是有害的和无害的。当时她听了心里很不舒服，问：“无害和有害该怎么区分呢？”他说：“对我而言，无害的就是绝对不会涉及我的家庭，不会影响我的声誉。”以他的社会地位，找个什么样的女人都很容易，这点英明白，所以她一直为自己能得到他而快乐、而幸福。其实那快乐和幸福就像落在窗玻璃上的水珠，经不起阳光的曝晒。
他的妻子患病瘫痪在床多年，如果说他对妻子还有爱情那是撒谎，每天看着她赤条条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帮忙，她在他心目中变成了一件家具，目光所及全无感觉；说没有感情，那是谎言，毕竟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眼看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变成了木乃伊一样的行尸走肉，他心里也很疼。但是当责任占据了上风，他就只剩下了义务，可以他还必须要尽那个义务。
英确信在自己没有出现之前他没有过情人，因为他太善于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了，他常常说男人的目标是事业上的成功，而不是贪一晌之欢。英很佩服他旺盛的精力，照顾妻子即便是一夜未眠，次晨他还是能精神饱满的出现在下属们的面前。所以当英听说一个如此意气风发的人竟然照顾瘫痪的妻子已经长达五年的时候，她的心里立刻就涌动了一丝温情。
从温情涌动的那一刻起，她就喜欢上了他。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变得好小，心似乎也贴得很近，她的言语间就变得很体贴，她想他一定听得出自己的友善，也一定很乐于接受这份友善。英知道，自己是卑鄙的利用率他缺乏女性温柔的心理渴求，才最终得到了他。于是英故意在他面前说一些原本可以不说的话来吸引他的视线，遇到点小小的麻烦她就故意找他帮忙，那个忙简直太小了，但是他沉默着把事情办了。所以英知道，他对自己的印象也很不错。都是成年人，这种暗送秋波的小伎俩，谁都看得穿。
做了他三年地下情人之后，英感觉自己越来越孤单。也许是有年龄的压力吧，她感觉再这样拖下去，她将失去选择的机会，她黯然地想过自己的将来就像傍晚集市上待售的处理菜一样，把选择的权利拱手与人了。
可是，她在和谁争他呢？和那个每天只有看见丈夫回家才会露出笑容的女人吗？和那个已经在床上躺了八年，连呼吸也日渐困难的病人吗？和那个每天听丈夫讲话录音来驱除病痛的，拼尽着身体里残留的那一点点热量全心依赖着丈夫的女人争吗？
有一天，家里的水管突然爆裂，等英下班回到家时拖鞋都以漂的姿态出现在卧室门口了。她慌得六神无主，用毛巾去堵笼头，哪里有用呢？最后还是打电话找来了哥哥，哥哥帮妹妹收拾房间，忙到深夜才走，走之前他说：“家里没个男人不行，结婚吧傻妹妹。”以前，很多人提醒英：做别人婚姻之外的女人，最后的受害者一定是女人。英总是不以为然，这样小小的一件水管爆裂事件却刺激了她，让她明白自己的生活中没有男人是很无助的。
再见他时，英把家里闹水患的事情夸大了许多说给他听，他听了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地说：“怎么不去关上总阀门呢？”然后他就继续讲他的工作，讲他的下属，讲部里下一步可能的动作。
那支烟，他很快就抽完了，抽完烟后他就直接站起身来去门口穿鞋了，英习惯地跟着他到门口，习惯的侧过脸让他吻，习惯地站在书房窗前看他的车消失在夜色中……
卧室里还弥漫着他留下的烟草味，英拉开窗帘，推开了窗，清新的空气立刻就卷着凉意涌进了了房间。她躺在他刚躺过的那一侧，枕着他刚枕过的枕头，嗅着枕上散发出他淡淡的体味，眼泪突然就从心底漫上了双眼。
- 发表评论
-
- 最新评论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