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缨
??我自幼没有爹,十岁那年,娘得了一种怪病,久治不愈。村里的人都怕娘的病会传染,视我们如蛇蝎,于是,娘带着我离开。
??从此我们母女俩浪迹江湖,我四处寻访名医,希望可以医好娘的病,挽救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我对自己发誓,只要可以医好我娘,我愿意付出一切。
??坊间的方士大多是些平庸之辈,见娘满身溃烂,早已吓得半死,更别谈有医治之法。而所谓名医世家自视甚高,重名重利,全然没有半分怜悯之心,我们母女无财无名,自是无人愿意伸出援手。
??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的心却反而轻松起来,既然生还无望,我和娘生死与共,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
??直到我遇见他。
??那日我上山抓野兔想给娘顿汤吃,不幸的,却遇见饿极的野狼,被它咬伤手臂,扑倒在地,我摸起一块碎石砸向它,但是饿了很多天,终是气力不够,反而惹怒了它,尖锐的狼牙朝我的脸扑来,一阵剧痛,我晕厥过去。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尚在阳间。
??醒来的时候,浑身剧痛难当,但是我没有叫出声,更没有哭。从我和娘被逼离开村子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人情淡薄,我田缨从此,流血不流泪。
??尽管我拼命忽视,身体每一寸好像有小虫在啃噬一般,痛彻心肺。我不让自己的睁开眼,这样再大的痛苦也不会显于人前。直到有一只大手轻触我的前额,冰冰凉凉的,好舒服,让我眷恋的舍不得离开。
??意识在瞬间清醒,有陌生人近身,这个危险的信号让我颤栗,倏的睁开眼,微笑的面容映入眼帘。一张男子的面孔,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出奇的让人觉得平静和安心。一身素净的布衣,仿若带有几分仙气。
??“这种药抹在身上并不舒服,你若是痛,就叫出声来,不必强忍着。”低沉的声音,像洞箫一般悦耳。
??娘!一个锐利的意识刹那间窜入我的脑海,我倏的坐起身,牵动一身伤口,终于闷哼一声。我紧张于自己露了软弱的一面,偷偷的望了他一眼,怕他发现。可是,望见的依然是一张温和的笑脸。那如星的眼眸,仿佛洞悉一切,我下意识的回避。翻身下榻。他伸手拉住我的手臂,眉头微蹙,“你伤得不轻。”
??我忍住痛,看向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坚决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我要离开。
??对峙半晌,他放开手,不阻拦我,也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和娘暂住的小屋,我只字未提,继续着我们该有的艰苦生活,日子一如以往,而那一场际遇仿若虚梦。
??直到我再一次见到他,是在半月之后。我拿着自山上打来的野味去市集换米面,一进门,就见到他正坐在榻上为娘运功辽伤。
??娘的面色很白,气若游丝。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在救娘,但我很明白一点,他是个陌生人。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亲人尚且不足以信,何况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霎那间,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警戒的讯号。我抽出藏在袖中防身的匕首,猛刺出去,却在离他后心寸许的地方倏的顿住,脑中浮现那日被他搭救之后初初睁开眼的一瞬间——温和的笑脸,如星的眼眸,出奇的让人觉得平静和安心。猛地摇头甩开脑中扰心的想法。抬眼见他,闭目端坐,似乎丝毫未受影响,额前已渗出的薄汗暗示着运气已经到了关键的阶段。这个时候他根本不能抽身自卫,我若起杀机,他避无可避。但是,我若动手,怕只怕伤的不仅是他,也会赔上娘的性命。念及此,我收回手,在一旁关注,但心中的警戒丝毫没有降低。
??终于,盏茶功夫,他导气归元,拭了拭头上的汗,扶着娘躺平。浓眉微蹙,他向娘道:“你中的毒已经侵入脏腑,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我只能稍稍延缓你毒发的时间和减轻你的痛苦,其他的,我帮不到。”语气仍然是那么的温和淡然,但说出的话语仿佛利箭一般刺在我的心上。
??娘恐怕挨不了多久,我一直都知道。只是话从他空中说出,彻底破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奢望。
??娘用孱弱的声音说道:“你我萍水相逢,非亲非故,你所做的,我们母女已经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我只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在这深山之中见过我们母女,也请你,踏出门口之后别再回来。乱世之中,孤儿寡母为求自保,望你切勿见怪。”
??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点头,仍是那张淡然温和的笑脸,向娘拱手一礼:“告辞。”
??这一别,便是六年。
??六年,在这乱世之中,变化足以翻天覆地。为王为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没想到再见到他会是在西夏,而我的身份是被俘虏的辽国公主。一切荒谬而可笑。没变的只有他,依然是一个逍遥的医痴,走遍大江南北,只为找寻需要的草药,研究他的医术。我不知道六年带给一个人的变化可以有多大,我只知道,再见他时,我的身上已经找不出当年那个小女孩的痕迹,而他,已认不出我。
??那日,兄王派使臣送来国书,要接回他弃置六年而不曾一顾的妹妹,只因为大辽的权臣、萧氏家族的第一战将——萧聿,想要娶我为妻,而兄王希望他的万士基业屹立不到。
??寄人篱下的俘虏生活终于要终结,本是应当开心,可是我却只想逃。在西夏,我是寄人篱下,可大辽,也不是我的家。
??我是大辽这一朝唯一的公主,却不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十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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