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家的那棵树

　　不是因为三叔家的那棵黄桷树和听二狗说，我们都将不会晓得他这样的普通农家居然留有祖训。
　　其实那树不美，主干是壮硕，我曾亲见三叔和他儿子、孙子三人也没合抱，居然还差2尺左右才能合抱住主干的一周。2米开外兀地从土里露出大人拳头般粗细的根，这根和那树一样的老态龙钟，没有一丝儿生气。树老了，枝多叶疏，鸟儿几乎不在上面筑巢，更别说在上面唱歌。这实在是一棵不招人待见的黄桷树。
　　这个春阳斜照的傍晚，三叔把凉椅搬在院坝里，冲了一杯儿子给买的广安松针，半闭了眼睛躺在凉椅上。三婶儿给三叔续水时轻轻的说，“老头子，张村长带了2个人往我们家来了。”三叔斜了斜眼睛，“啥子村长村长？不就是张家那混二小子吗？妈个二流子村长，长期在街上茶馆搓麻将。老子看到都不舒服。”三叔重重的吐了口唾沫，用脚狠狠的在地下磨了几下，使劲儿在石板上磕着烟锅里的灰，全不拿眼去瞧已经走进院子里的几个人。
　　三婶忙忙招呼“张村长，你们难得来我们这边，快来坐。”二狗笑眯眯的说“看婶子说的，都乡里乡亲的，客气个啥呢？三叔好福气哦！喝的是地道的广安松针名茶哟。”三叔一边往烟斗里装裹好的烟叶，一边说，“我们哪里来的好福气哟，没得三千五，死了都没得地方埋。”
　　三叔这话里有话，那年镇上要强行推行火葬，凡是土葬的得向村里交3500块钱，不然就会起尸。三叔邻院的穷石匠黎民生死后，老婆儿子哭成一团，连棺材钱都是借的，又哪里出得起1000多拉到城里去火葬？后来三叔出了主意，既然生前是石匠，干脆就给他在后岩坡上打个洞，不占地，不算土葬，就用不着交钱了。大家帮忙就按三叔的主意办了黎民生的后事。不曾想，二狗为了捞到处罚金分成和为了杀鸡骇猴，竟然请来派出所的殡仪馆的从岩壁洞里起走了尸体。这不但乡亲们背地里骂声一片，更惹恼了三叔，他几次跑到区上告状，为这事，二狗还受了个通报批评的处分。三叔呢，心里总对二狗多大一颗钉子。
　　二狗这时自然明白三叔话里的意思，强忍了，打个哈哈说，“现在早就不收土葬费了，三叔气色这么好，再活半百也没得问题撒。来来来，抽杆纸烟儿。”三叔气儿顺了些，语气自然平了“我抽不惯你们那些好烟，一包烟要割一斤肉了，再说，还没得我的土烟劲道大。二狗你带两个人来，今天有啥子事？”
　　二狗忙说，“忘了介绍了。这是区上的蜜干事，这是镇上的茫镇长。”两个干部一口一个“老革命好”就落了座。几句寒暄后，瘦个子蜜干事对三叔说：“大爷，你家的黄桷树好大哦！”三叔接口，眉宇间露出一丝骄傲“那是，前些年我家三个人合抱都没围完树一圈呢。”三叔边说话边把茶杯给蜜干事递了过去。茫镇长缓缓地说：“老革命，你这老树拿来也做不得家具，还影响晒谷子，给你三千，卖给我们。”三叔一听这话，脸沉了下来，“我家有祖训，饿死不得卖这老树。”说完，也不管人家怎么下台，拿起烟袋烟杆，背手向院后的竹林坝走去。留下的三人讪讪地站起来，只好对三婶打个招呼就往外走。
　　走出院坝，蜜干事问二狗“张村长，他家不准卖树真是祖训啊？”二狗说“我哪里知道他家哦，不过这树倒是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好像我几岁的时候这树就很大，我还在树上搬过干柴。”蜜干事说：“这树确实大，只怕在你们镇难找第二棵这么大的了，可惜可惜！”茫镇长冷冷地说“东方不亮西方亮！我陪蜜老弟你多跑几个村，还愁买不到黄桷树？真是他妈的个怪老头！”蜜干事说“那恐怕要多费些时间了。”茫镇长摸摸自己的啤酒肚，吩咐二狗，“张村长，你给你们村的出纳打个电话，马上到镇上宏泰酒家，我们这里没得啥好吃的特产，不。比消溪可以整大河鲶鱼，白酒龙台香可是味道儿正哦，吃了饭晚上我们陪我蜜老弟玩几圈机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三婶把一碗小葱拌鸡蛋面端到三叔面前，笑到“老头子，我们家祖上真不许卖这黄桷树啊？”三叔呷了一口白干儿，“疯婆子，我们家几代人都吃过这黄桷树的嫩叶尖尖儿呢，我才舍不得卖呢。未必他二狗那些干部才有钱？想我这棵树？哼哼……”
　　三叔刚吃了几口，他的孙子小龙跑过来说，“公，老师说我们学生要捐款，至少1块钱。”“做啥子？是不是哪里的学生又得重病了？”小龙回到“不是呢，公。这回是我们小平故居建设10里绿色长廊，老师说把小平家乡建设好了，二天好多的外地人会来参观呢。”三叔呵呵笑道“那是那是，还要饮水思源。没得你邓爷爷的一些思想，你妈妈在广东制衣厂一个月哪里能挣两三千哦！”小龙说，“今天的音乐课，老师还教了一首我们广安人写的歌呢。我觉得就是感谢和缅怀小平爷爷的。”三叔放下杯子，半红了脸，“那你学会没有？唱给公听，明天早上拿十块给你去学校捐钱。”小龙清了清嗓子，认真的唱到“青青的山，绿绿的树，一条小路青石板铺。多么平凡，多么朴素，那是小平爷爷走过的路，路旁的山哟记得他的身影，路旁的树哟记得他的脚步。沿着这条路去上学，风风雨雨挡不住……”三叔突地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小龙，唱得好！快给你爸爸打电话，叫他找人帮他守一晚上养猪场，回来商量事情。”
　　只过了不到半小时，小龙的爸爸民强就把摩托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