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手，便相爱

　　（一）
　　三月的乡下，说不出来的美好，山坡上的野草疯狂地滋长，各种不知名的鸟类在林间竞相歌唱，人的心情也跟着莫名地似乎有了翅膀要飞起来。这条小径，是荏苒每天必走的。从家里到她任教的学校，有两里路的距离。
　　是的。荏苒现在是乡村小学里唯一的一个老师。荏苒原本是念过高等教育的富家小姐，因为不喜欢城市里喧嚣的环境，她毕业就选择了回来这个小小的乡村，教一帮穷孩子。这样的选择是必然经过一番争执的，为此，荏苒和那个她叫做父亲的人，狠狠地赌了回气。还是做父亲的最后屈服了。每次想到父亲答应时那种无奈的表情，荏苒就会不由地扬起微笑。
　　其实父亲很爱她，她知道。尽管他有很多孩子。荏苒的母亲过世得早，姨娘们有时候难免不排挤着她，可是父亲总是以一个眼神或是微笑，告诉她，不必在意。荏苒于是不和姨娘们计较，她在那个家里，象一株安静的兰，悄悄地绽放着。
　　那年，父亲把她送到益阳姑妈家，然后她去了女子学校，念书。那几年，荏苒学到了很多东西，自然想法多了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女，第一次想要自己做选择。她拒绝留在益阳教书，而是回了她生长的那个小村子。
　　父亲于是很生气，他觉得女孩子应该找个好的环境，然后选择一个好的夫婿，然后相夫教子，做贤妻良母。荏苒很不赞成。她喜欢乡下的生活，她成长的这片土地强烈地吸引着她留下，还有她那些可爱的学生们，虽然都是穷孩子，可是一个个灵敏活泼，她真的喜欢和他们相处在一块。还好父亲也不是那种阶级观念很强的人，于是拗不过荏苒的软硬兼施，无奈地答应了。
　　荏苒的父亲是村子里最大的地主，祖上以矿业起家，到荏苒父亲这一辈，基底算是丰厚的了。倒也没想过要搬迁，祖宅一直留着，于是一大家子人还是居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荏苒的父亲有三房小妾，荏苒的母亲是正房，在荏苒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荏苒就一直跟着奶妈，后来奶妈去世了，姨娘们时常就会欺负她了。因为在众多孩子里边，老爷子独爱这正妻的女儿，偏偏荏苒又生得水灵，举止优雅，和她母亲气质一般美好。这自然会引起姨娘和一帮兄弟姐妹的妒忌。荏苒倒也不争什么，她明白父亲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只要父亲心里疼她，她也就不计较了。
　　荏苒觉得父亲对她，是捧在掌心来疼的。
　　想着这些，荏苒不觉已经走到学校了。这是一间祠堂改成的学校，祠堂也是荏苒父亲提供的，属于他们的家业。所有学生汇集在一起教学，高年级上课时低年级练习，然后再交换。荏苒教语文也教数学，是校长也是老师。原本这学校是已经荒废了的，因为那私塾教师认为那些孩子们的学费拖欠太久了，他没法以此维持生计了，被迫放弃了学校的继续。直到荏苒回来才重新开始上课。而荏苒也只收取些基本的书本费用。
　　其实荏苒知道父亲之所以会答应她留在这边办学，是有原因的。父亲替她相了一门亲事，男方也是临村一富家子弟，人还不错，荏苒知道父亲满意的人不会太差，所以没有太强烈的反对。只是对方外出在打理生意，所以一直不曾正式提及婚事。
　　能做几天自由人也是好的。荏苒这样想。在这个环境里，父亲能如此待她，她已经很知足。
　　
　　（二）
　　推开木制大门，老旧的门板发出吱呀的呻吟。孩子们还没来，屋子里空荡荡的。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地上有方方格格的阴影，尘在空气里舞蹈，有一种寂静的美。荏苒走上讲台，桌面薄薄覆了一层灰，她拿出桌底的布，轻轻拭去。这布是那个叫阿兰的女孩子拿来的吧。安安静静的一个小姑娘，讲话永远轻言细语。荏苒笑着，想着她的学生们。
　　外面脚步声渐渐近了，有些吵杂的声音，象清晨听到的鸟叫一般悦耳动听。是孩子们来了。不一会，荏苒便开始新的授课。
　　门口出现一个身影，探头往里看，荏苒让孩子们写字，自己走出门去。
　　你好。请问找谁?荏苒礼貌地开口。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个头高高的，眉目清秀。看上去倒也不象是个庄稼人。他朝荏苒微欠欠身，说道，您是这里的老师吧?
　　荏苒点点头。
　　男子接着说道，我叫左晟，是临村的私塾老师，今天过来商量些事情。不知您有没有空?
　　荏苒见他一口一个您的，不由得笑了。我叫荏苒，你叫我名字就好了。有什么事情你直说无妨。
　　两个人走到学校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左晟才开了口。
　　我要和你商量一下，你看我们两个村的学校是不是可以合并到一起来教。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村原来的学校因为太破了无法再继续让孩子们呆下去，所以我想重新盖一间学校起来。
　　可是你没有资金，对吧?荏苒替他把话接下去。
　　左晟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
　　你不是本地人。荏苒忽然转移了话题。虽然你讲我们这的话，可是口音不一样。
　　你听得出来?别人一般都不行的呢。左晟有些惊讶。
　　荏苒骄傲地一扬首，当然，你讲话尾音有些湘中人的味道。你一定不是湘西人。
　　左晟看到荏苒不经意流露出的女儿娇态，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我说对了不是？荏苒有些赧然，语气里带了些又羞又气的成分。哎，你不是来和我商量学校的事情的嘛，干吗一直笑？
　　左晟清了清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