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

　　当一抹叶子枯萎，掉落，你是否才明白它曾经为你绿过。 
　　——题记

??郝老已九十有余了，妻子大他五岁，早两年前去世了，留下郝老，而他又无子女。本来已去了养老院，过了不到半年，又回来了，说是过不惯里面的生活。现在只他孤伶伶一个人，有时一天不见动静，邻里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到下午，门又突然开了，他张嘴，朝地下打了个哈欠，撑个拐棍，笃笃笃笃的出了门。
??郝老年轻时不正经，村里人都讨厌他，可那时他年轻气盛，又学得一身功夫，都不敢得罪于他。原先就有这么一回事，他看见别人家牛在吃禾苗，从不去赶，反而心里美滋滋的，自从那次给雷劈了，还好是轻伤，以后每次再看见这类事，就第一个冲在前面。
??那是内战爆发之际，郝老的邻居于保被点名去参军，为国民政府效力。于保已是有家庭的人了，还有两个小孩，当时他家里好说歹说才把郝老请动了，郝老本无牵挂就答应替他从军这门子事，但有个条件：给十担粮作交换，于保没加考虑就立即答应了。
??到现在，这么些年，郝老时常去于保家要那十担粮食，而且还涨了好多利息，于保给了一些，应该就数，但郝老还要些利息，一拖再拖，后来也没见郝老去要了。
??郝老近五旬才结婚，现在还常念叨：唉！早知道能活这么长久，就不该要这老婆子了，好歹也有了儿孙。
??郝老七旬时对日历、节气研究挺深，能倒背如流。什么时候该种什么，他都能从里面找出对应的话来，可近些年，人们都不按节气种东西了，他就说现在的人啊！没有一点规矩，要是看见谁提前种了东西，恰巧碰见了，就是一顿好说。有一回村里的大学生去看望他，他便问那大学生，可知道一年中的哪些节气，那大学生半响无语，说未曾听过，他借此叹道：现在都是些什么大学！
??郝老的妻子不能生育，这郝老是知道的，但他不能算自己能活多久，又因为年少风流倜傥，也没有太多的奢求，能结婚已算福气！这样觉得，到老来才有些悔恨了。
??郝老的妻子没了父母，之前一直带了个女孩--柔芬，柔芬长大了就嫁到郝老这个村庄，她也尾随了过来，这样便认识了郝老，也不多久，两人便结婚了--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
??这不，郝老出门就是去柔芬家的--两家相隔不过百米。时过境迁，如今柔芬两鬓斑白，已然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四个孩子也已成人，相续完婚，并且都有了自己的子女，除了这个似亲非亲的亲人之外，郝老几乎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当初，柔芬生下的四个孩子--三女一男，都是郭老夫妇一手带大的。郭老年幼习武，虽已过六旬，气力可毫不亚于青年人，他家门前每一担柴的重量可达两百斤，那都是他从两里之外的山上挑来的啊！现在他最想念的是孙子--小禾，柔芬的儿女都喊他爷爷。听说孙子要回来，他来柔芬家就更勤了。
??小禾从十六岁就外出打工，如今已有好些年头，当初乡里要他去参军，柔芬的家人都同意，可郝老夫妻死活不肯，双双跪在带小禾走的那人面前，满脸涕泪，说道：“我们不知道哪天归西，这一去就是三年，三年啊！我们怕是等不了那么长就一命呜呼了，好歹让孙子给我们送个终，就是死也瞑目啊！”郝老夫妇还不停的磕头，旁边的群人也流下了泪，帮着说情，可还是不行，这样，郝老干脆跑到乡政府，呆那不走了，说要是不放了小禾，死也要死在这。乡里实在没有办法，小禾就没能去参军。现在跟他一批的人参军回来，事业都比小禾好点，柔芬便怪起郝老来，总觉得是郝老耽搁了小禾的前程。
??前几年，郝老因为用电问题和村里人闹了矛盾，尽还动起武来。始末是郝老没教电费的缘故，他觉得我这样一个孤寡老人，国家就不能照顾点，你们就不能照顾点，他又说我不点电灯了，你们点，这样总行了吧！第二天果真把郝老的电停了，等他看见家家户户都亮起灯来时，不觉来气，拿了把斧子把主电线杆砍了，只一会全村一片漆黑。查明原因之后，大家纷纷向郝老家赶来，正大家愤愤不平的责备郝老的时候，一个六旬的老人上前揪住郝老的衣领，动手打了起来，好在被人及时分开，郝老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村长前去和他讲道理，他哪听得进去，口里一直念到：你们想害我，想害我啊！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
??柔芬一家对他也没有多少好感，要不然这会小禾回来也不跟郝老说一声，小禾也很少去看他，虽然他今年已回家好几趟了，只听别人传言，被郝老闻到，就来登门造访，说到：是小禾回来了？小禾才出来迎接。
??这次郝老不知道小禾回来了，柔芬看见郝老急忙叫小禾躲进房间去，郝老进了大厅见没有人，喊了柔芬一声，那声音听起来很低，带着颤颤的喘息，像是没有人听见，郝老知道自己耳朵不太灵光，遂向厨房走去，一路呻吟着。柔芬正在烧火，摆出是刚见到郝老的神情，道：“你来了，吃饭了没有？”顺手去拿了条板凳，“不饿，来这看看，小禾有消息吗？”“前几天还打了电话，说过些时候回来，叫您老保重身体。”“哦，要是回来了，记得跟我说声……啊。”“恩，您放心，回来了我叫他去看您。”笃笃，笃笃，那拐杖的声音由里向外，带着暮年悲凉的颤抖的呻吟，渐渐的消失……
??过春节了，人们都恬静在欢愉的气氛之中，小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