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麻子爷爷

来源:未知 责任编辑:责任编辑 发表时间:2013-11-17 14:33 点击: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甜美的梦。

我的梦,融浸在七十年代末一个叫做"许庄"的村落里,小村庄地势稍高,青苗为盘,黄杨镶边,清水半绕,农户院看过去黄澄澄得实在,都是用地下一米的黄干瓣子"神仙土"即黄胶泥夯成的板墙,屋顶覆着黄灰相间的草苫子,冬暖夏凉。

时常有一个画面:一个清澈透明的夜里,梧桐花盖满小院,小轩窗用弯弯的棍儿支着,繁星闪耀,明月可鉴,一个人把心思放在静怡的时空里,直勾勾地看,美滋滋地想,从"拖拉机手"到"飞行员",一个个细数自己的梦想,想着想着,走神了,就成了墙上风光无限"大干快上,多快好省"的画中人,算是有了一个"暂且"的雄心壮志。说它暂且,是因为孩子的心,如同六月的天,转眼就变,但不论怎么变化,现在想来,那些"理想"要么就是高高的,大大的,虚幻的,要么则是低低的,浅浅的,有点小家子气,都不能提起,说出来也会当做噱头。但我还是喜欢那时的想,那时的念,它那么纯,那么真,那么甜,让人怎么也舍不得忘记!

听大伯说,老屋原在街里,只是两间西屋,便和同院北屋里大顺家置换村南一块空园做了宅基,黄土垒房,草秸围院,槐条编门,周遭绿油油生机万千,就算是个家了。到我五六岁的时候,周围零星便有了几个住户,便于老村南的几十户人家并称为"八队",也算是有了新的领导组织了。

在队里,队长有绝对权威,老百姓的眼里,就是党,就是政府。

"三麻子"爷爷是队长,足够强悍所以威压,一米八有余的个头;一脸的麻子,"大坑"套着"小坑",所以,我们一群光腚娃私下里称他为"坑爷";一双芭蕉般大的手,能同时擎起五六拾斤重的娃;一尺长的烟袋杆子插在腰间,油黑锃亮的牛皮烟袋在腰间傲慢悠荡。印象里,除了冬天,他是极少穿鞋和上衣的,所以脚板儿硬的像生铁,脊背上肉疙瘩像裸露在东河里的荒滩,汗津津隆起来,连年轻的后生也会惧怕三分。

"不怕雨不怕风,就怕三麻子爷爷吹哨子去上工",三更天,夜还昏昏沉沉的时候,三爷爷的哨子便吹得倍响,紧接着就是一条街的狗吠连连。

大伯说,周扒皮也没这么准时。这哨声,尖得像把刀子,顺风扎在一家一户的美梦里。

好多人暗自揣摩,三麻子爷爷的"金哨子"是哪来的?也有人会借机挖苦,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就挑衅着:

"三爷爷,这哨子没有舌头,咋能吹得这么响,上级发给你的吧!"

"三爷爷,昨晚个又吃几个地瓜干子馍馍,小心着点,甭把腮邦子吹炸喽!"

"三麻子"爷爷一个厉眼剜过来,脸上的大小麻子颤动着,骂道:"小王八羔子,你有舌头可没啥用,干活去,小心我一把手掐死你!."

人们哄笑着上工去了,三麻子爷爷断后,踱着墙喊着:"传东家的,宝龙家的,现德家的,培光家的,懒娘们,上工了,快起床!"

八队的地大多集中在村东的"十亩柳行地",在村外几里之外,捎带着路上耗费的功夫,上工自然要早,金沛爷是个明白人,嘴头上总说:"这人勤地不懒,不下苦力,粮食哪里来啊?不比生孩子,一窝一窝的。"

"十亩柳行地"是块荒地,杂树丛生,杂草遍地,荒地是需要人来"养"的。

队里青壮年每天出工,"三麻子"爷爷就让十几个老头儿在队里造肥积肥。放了暑假,我们这些光腚娃子,也抗着个粪箕子到旮旯子里拾猪、狗、人等各种动物的粪便,然后交到队里挣工分。

他们先在生产队牛棚后面挖一个十米见方的大坑,用石枕儿夯实四周的墙土和地基,注满肥水,然后把牛羊粪和费草料扔在里面发酵到冒泡,那呛味儿,连牛闻着都打喷嚏。

有时候,天蒙蒙亮,待大家早上都不上工的空儿,队长的"金哨子"倒是不再响了,可那些老头儿就会挨家挨户收尿积肥,老张头是个老顽童,每次走到狗剩家,就会晃荡着宅门嘻嘻哈哈地喊叫着:"二奶奶,拉完尿完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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