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桐树下
农历二三月,泡桐树已经差不多落了喇叭状的串花,生出巴掌大的桐叶。银灰色的树干,挺得笔直,树梢处生三枝两杈,成完美的弧形,枝头向上。
老屋门前那两颗楸叶泡桐,自我小时便在此生根,现在只剩苍老孤寂的一颗。那时喜欢用小刀划伤他粗糙的皮肤,用制作好的竹筒收集起缓缓流出的桐汁,那仿佛是他流下的泪。现在已记不起那“泪”散发着怎样的味道,也记不起我们残忍地收集的“眼泪”最后做了何用。时隔数十年,还可以在那棵生还者身上找到他的累累伤痕我们当年的杰作
每年秋天,啄木鸟总是在那两颗泡桐树上啄个不停,清脆的声音很好听,我们充满了期待。等到它的家啄好了,用洗衣粉袋制作的网早已经准备好了,静悄悄的等它进去,我们就用网袋堵住洞口,有时等不到它出来就放弃了,有时等到网住了,结果又让它飞了,好像从来没有抓住过,即使抓住了,它的命运可能是被残忍的饿死,或者是被禁闭了自由给郁闷死的。
那两颗泡桐,我猜是爷爷栽的,人早已不在,树亦沧桑可怜!上次去坟前,看见杂草丛生,不禁热泪盈眶。他不知道,十三年后,我还可以看见地下的人留下的地上的树,开满了一串串紫白色的桐花。
(一)二月
我们是在母亲的疼痛中来的,伴随着一声啼哭,唤醒了一个世界。
二月,多么美好的疼痛。泥土里探出了新芽,给世界带来了快慰与欣喜;泡桐花开的正盛,给人间装饰了颜色与美丽;启明星在北空浮现,给天地带来鸡鸣与晨曦。
我不可能记得他们整整高兴了了一个二月,尽管后来我知道那是二月剩下的最后一天。二月的疼痛,痛的漫长。她说二月过后我没有尝过乳液,我喝着被加了少许糖的面汤长大,我在桐树下的泥土里被洗礼……
我还记得他做的木制的摇篮。
(二)雨天
二月永远是疼痛的。
那一年我挎着奶奶手缝的书包开始学写自己的名字。每天放学、上学我都会想起背井离乡的爸爸妈妈,想的要命。每天中午,那兄妹俩都会把我们拦在回家的路上,在他们家门口狠狠地臭扁一顿。然后我在前面哭,弟弟在后面哭……
又一次他们让辰(弟弟)把鞋挂在脖子上赤脚走回去,我疯了般找他们决斗,后来挂着鼻青脸肿而归……
那些时光是疼痛的,奶奶说等爸爸妈妈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雨天也会是疼痛的。那天下午所有的亲戚都围坐在那间漏雨的破屋子里,他们目送着爷爷在疼痛中睡去,无能为力。姑父手握着他的脉搏,沉沉地说了句什么,我和辰静悄悄地跪在床前。爸爸赶上了爷爷的葬礼,回了又走。
谁也不曾想到,八年后同样的雨天,奶奶也悄悄地离开了,然而我,对于这个一残羹、一背篓带大的人,疼痛的只有眼泪……
(三)陌生
二月永远在疼痛。
那年十四岁,爸爸妈妈终于可以在身边了,但那时,我已经学会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辰。
时常望着蓝的虚伪的天空,希望会有人从天上来将我带走。
思念久了,就成了一种期待,习惯久了,就成了遗忘。对于他们,便是这样。我常常把自己当做孤儿,每当二月的疼痛来临时,我还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那一年,由于我的陌生,他们很疼痛。
(四)文字
我喜欢用忧伤的笔迹轻描淡写出浅浅的过往,我喜欢看日记在淡蓝色的火焰中起舞,我喜欢听雨在夜里哭泣。
我不能放下的,我手中的笔,即便是短短的几行,也可以将疼痛分解。
我用以焚烧的方式除却记忆,却始终记得十几年的等待。始终记得爷爷没日没夜的呻吟,始终记得辰与我脸上的泪痕…
文字,成了我的全部。
(五)梦魇
无数个梦魇,过后,月光被挡在帘外。用以强作笑颜的脸,用以执笔的手,用以“流浪”的脚,都在抽搐。灯光常常会刺痛我的眼…
十几年的生活就像是一个梦,一个我拼命挣扎都不会醒的梦,挚爱的永去,至亲的距离,命运的卑微,是梦中永不间断的开始。疼痛,过分的疼痛,无数个黄昏,我扑倒在地平线哭天抢地的想要留住白天,我害怕,害怕反反复复的夜。可是,可是又可是…
(六)阴影
我还是无法走出童时的阴影,时间总是让我更加疼痛。
很很多多个夜晚过后,是属于“终于”的虚无和颓废。对与眼泪有关的一切漠不关心。
我的心里没人看的见,就像烟雨朦胧的二月。
我的声音没人听得见,就像沉默如今的秋天。
妈妈伤了心,哭着说我是她前世欠下的债。尽管她为弥补这几年对我们爱的缺失应经付出许多,但我仍然无动于衷。其实我知道,他们并没有错,只是出于生活的无可奈何。
终于有一天,她离家出走。
接到电话,不能相信的泪如雨下,一路奔跑,一路祈祷。到医院,她正疼痛着,应该比十六年前二月二十九那日佛晓时分更加疼痛,她的心里因为我而疼痛。
当我知道只是伤了胳膊,慢慢地原谅了自己零点零二分。之后的几个月,她用一只胳膊给我们做饭。
每每周五,放学之后,我总想加快脚步往回赶,我当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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