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时,是个静静的早晨
梗概:上路时是个静静的早晨,83年冬,天蒙蒙亮,我27;红日在海平线上。背着沉重背包随长城爬上角山,天黑了,搭起帐篷。半夜风起,刮到天亮,凌晨冒雪爬到山顶,长城没了。没有退路,决定跟随一条冰河走入乱山。下山,雪越下越大,天空在我看来是一种凶吉难测的灰红色。那一年,我开始走长城,一年又一年,再没收住。4000字,少量黑白照片。
最初上路,是静静的早晨。83年冬。天蒙蒙亮;我27;红日在海平线上。那一年我开始走长城,再没收住。
我不冒险,我不想一开始就摔断腿。在横挡住长城马道的岩壁前,我对自己说。从海边,经狭长的平原带,我跟着长城爬上角山。这天是1月31,下午。没法绕过岩壁,望,长城空过它继续向上。我没法空过。
我琢磨它,风声和我的思索响成一片。
我把连指手套掖进背包,赤手,紧贴岩石向内找到陡壁形成的夹角。近乎垂直,四肢外撑勉强往上蹭。这场合不敢往下看,只觉背后是海,风吹草叶的哗哗声。我抠着岩缝,膝盖顶着石头,背包重量直往后坠。曾有一会儿出一身冷汗,重心悬空了,手却一时没着落。我悬在崖壁一动不能动,只觉身体越来越扁,扁成一片,四肢张开,像一幅古老岩画。这尴尬状态好象持续半生之久。不知道我可怜小命,将永远镶嵌在这儿,或像一片枯叶无声落下。
终于,实际上我是稀里糊涂脱离险境。垂手站在崖顶,数丈陡壁下,一片缓坡展开,有黄草覆盖。大海在远处。
戴好手套,我倒拿斧子作为手杖,随残长城上山,累得我眼珠直冒气。最大的错误在于背包太重,里面应有尽有,够我活半辈子的,我简直是背着家庭走。黄风一整天刮,吹走了我不少体力。休息的间隔越来越短,我眼看要垮,这才是走长城第一天哪!下午4点多,还不见山顶,我知道冬天天短很快就黑。把背包从墙头吊下去,再走一段,在一坍塌的豁口踩着乱石下来。天暗得很快,我得抓紧时间搭帐篷。
观察一番,选岩石旁低洼处,这儿听不到风声。捋几把干草垫好,以后就是力气活儿了,必须快。那个傍晚我疯狂挥舞斧头把一片灌木砍倒,截成一些小木段,有的崩到草丛顾不上找回,我削成一些木楔子。铺上垫子,摊开睡袋,把我那竹制三角架钉入土石,蒙上帐篷布并用绳索绑牢,再搬来块大石头。从三角架引过长绳拴在石上。扯过布蒙上,边角楔入土层,帐篷像个倒扣的小船搭成了。我边嚼干肉边干,动作麻利。黑暗这毛茸茸的大家伙逼上山坡,天黑前最后一刻,我找几块长城砖把帐篷边角压住。后悔当初没把它染黑,它在晦暗天色下刹白,我怕招来野兽。
长嘘一口气。山下平原灯光点点,是山海关城。天空昏暗,没星星。身后群山混沌一片,有种不断靠近的压迫感,风不知啥时停了,寂静异常。
帐篷是我自己设计制作的。它低伏于山坡,前部略高,但也仅够人在里头坐起身。我钻进睡袋,它是两件羊皮袄对缝在一起的,一条长拉链封口。我全身裹在温暖的皮毛里有种回到母亲胎盘的感觉。也是一种安慰:折腾一天楞没走出视野范围。
昏然入睡。一种声响惊醒我,我听到有弹性的步音。很轻,但确实有。它接近帐篷。发出嘶嘶声,围帐篷转圈,之后停下,像琢磨什么。只有两种可能:人或是狼。我不知道自己更怕什么。
帐篷像个脆薄的蛋壳罩着我,不知道外面情形。我身右是长城,身左是山谷,在里面我悄悄坐起,作好准备:扣紧厚牛皮护脖套,手握斧柄。一旦帐篷被撕开我就迅猛跳出·····坐等中我额头青筋直跳,血液高速奔窜几乎流出身外。声音又响了,离我而去。我的亢奋状态久久不能平息,甚至惘然若失。
猛烈的摇撼又把我惊醒,是风。我听见风短促而尖利的呼啸。帐篷帆一样鼓动,三角架被风拔出了,我抓住它。我清楚,这高度,帐篷刮跑人很快冻僵。帐篷内侧衬有一层塑料膜,手一摸已凝霜。
在风的间隙我划亮火柴,时间是午夜12点多,离天亮至少6小时。这种风天亮前不会停,必须全力以赴了。我吞咽几块巧克力以增加热量,用棉手套、围巾堵住帐篷漏气之处,不然体温会直线下降和长城一样。风又来了,一次比一次猛烈。像老龙头泛着冰渣的海浪冲击那条小木船。令人不解的是风不断变换角度,仿佛有脑子似地寻找帐篷弱点实施打击。我得趁风的每次间隙调整战术,身体时左时右压住帐篷内折部分,并拉紧帐篷支架跟风拔河,现在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帐篷里空气很快冷下来,想起外面还有条绑腿布可以用来加固三角架,伸手去摸,它幸好压在遗忘的水壶下没刮跑,水壶已冻成冰坨子。我拽那条布带,手马上冻僵了。
当初没马虎,认真用长城砖压牢帐篷边角真是对了。试想一个人半夜三更满山追赶刮跑的帐篷算怎么回事儿呢,或在山腰给后人留一具僵尸多么不值得,而这人还号称要走万里长城呢!寒冷中,我意识渐渐模糊,风像个又软又浪的娘们儿,带着海的咸腥,扑向帐篷,我听见四周草丛被它的分量压得哗哗响。一姑娘款款走在夏日的白色沙滩,大海的脊背一片深蓝,那蓝浓重得你朝它喊一声,都能把声音反射回来。风的喘息里有种蛇一样的凉气,我四肢麻木。我意念像个小孩,只要尾随那姑娘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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