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书店 那个女孩

小城有几家袖珍书店。有一天，我在几串鞭炮声中踏进公园边一家新开张的小书店时，不知不觉地踩上了一个故事的起点。

书店内，一个姑娘，一个男孩，很有礼貌地招呼接待每个书客。环顾小书店，一壁是可观性强的杂志，另两壁全是古今中外文学书籍。我转头正想表示心中那份感激时，却发现她的双眸正朝我注视。我一下失去勇气，只有佯装看书。几秒钟后，听到一个脆甜的声音：“书橱上没有你们要看的书，可在这儿登记，我会尽量满足大家。”

有此，别无他求了。出门时，我想。

不知已是第几次走入这家书店了。现在，我已能很安然地坐在她坐的那把椅子上，随意地翻阅杂志然后同她闲聊几句。有时还可以做超出读者身份的事，帮她整理书、收书客的钱。她的“那位”，在书店中极少见到。偶尔相遇看我也不似平常顾客，特别是他还容忍她对我那种随意。

那天，因朋友之托，我在黄昏时跑进她的书店。她正整理着凌乱的书。

“雯！”我叫了她一声。这是第一次叫她名字。

她先一惊一怔，看清是我，笑笑，手指指书。我知道叫我帮她。

“两星期不见了，是嫌弃书店了？……我早已拿到你要的几种新杂志了。”

她递过一摞杂志，向我瞟过一丝羞涩的光，我谢了按价付钱。接钱的她动作有些犹豫。这种变化，在同她熟稔后，我已明显能感觉到，但我不深想，我问她某种杂志的旧版有没有我有用处。她听了答应去家中找找。

两天后，她打电话到我所在单位，说已找到了几本。我告诉她随后去取。然而因为单位派我出差，这事耽搁了三天。回来时，单位传达室的老伯告诉我天天有一女子来电话找我。我很快想到了她。

正当我要去她的书店时，她突然来到我单位，把一大叠书放在桌上，看着我显露惊愕表情的脸说：

“你架子真大，非送货上门不可！”

我听了显出些慌乱，连忙向她解释。

她头一歪，一副可爱的娇嗔样子：

“好啊，你说怎么谢我？”

我只有顺水推舟邀请她吃饭。她竟同意了。饭后，她说半天有半天的生意，要赶回去。我惶惶惑惑地递过书款，她白皙的脸上突然敷上血的粉红。

“怎么？几本对我来说一无用处的旧杂志，也是需要钱的吗？”

她没说完，抽身离去了。

那以后，我总存在一种欠债的念头。我终于选定一件不菲不厚的礼物，在几周后的一个双休日的早晨，送往她的书店，书店还没有客。

“送点东西给你。”

“是你今天特意送我的么？”

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她面对我看了好长时间，尔后，赧红了脸低下头。

这天，我被她扯在书店，帮她干了一整天的活。

以后，她又给我带过几本杂志，钱，她已完全拒收。为此，我总给她带点小礼物或在小店帮忙。一天，她来我单位，闲侃中，她突然问起我的生日。“生日？我可是从来不过生日的呀！”我说。

“说吧！否则是不公平的。”

“不公平？”

“你可以在我生日时送我远航船。我呢？不会干偷偷摸摸的事。”

“我了解了谁的生日？”我如坠云雾。

“好了，别装了。你可能从我哥那里了解的。我却只能正面来了解你。”

“……”

世上原也有阴差阳错又顺理成章的事。我竟会不偏不倚挑选在她生日那天送上本是宽懈心中人情负担的礼物。我一下知道事情发展的沉重程度，因为她还是一位纯情女孩，被我误解的她的那位，原是她的亲哥哥。我这时没有点破生日送礼是一种纯粹的巧合，我不能猝然让她接受一种失落和伤感。

只是，我想说的是，我早已有了女友。我清楚，为了雯，我必须过一个生日。

生日这天，我特地叫回在外工作的女友，还邀了几位挚友。在我宿舍里，我备下几杯薄酒。

她来了，打扮得很漂亮，提着送我的生日礼物。她那迷人的笑靥，我不忍读，因为我明白是我将在喜乐的生日宴上破坏她脸上的那分醉人。

我开始逐个向她介绍。最后，我轻轻拉过女友，并尽量低缓地说：“雯，这是我的女友。”随着我话的完结，她脸上的笑慢慢僵住。

她最早提出返回。我一定要送送她。女友是知情的，不说什么。

路上，我们沉默着走了很长的路。

她突然停下来，望着我，好久，轻轻说：

“我错了……”

她转过头，那一刻我看到她的双眼划过一些晶亮。

错，不在你在于我。你是优秀的女孩，但现实已是不能逆转，感情上更如此。我们可以将某个误会的过程结束，但我们可以在其他方面重新开始，比如友谊。

我不知自己一番诠释是否有些用处，她又突然地停下，说：“其实，今天来，我还想告诉你。我已不想经营书店，决定转让。”

一星期后，书店换成了服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