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花灼灼(2)
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要大量输血,大姨的血腥配上了,急急地扯着医生的白大褂说,不管要输多少血,都从我身上抽,只要孩子没事,不用管我。
表哥是抢救回来了,但是大姨一个月瘦了十几斤。
后来每每表哥不听话,姨夫都会说,你知不知道,你妈当年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就是这么报答你妈的吗?
表哥那时真的是不懂事,还没有他的弟弟懂事。
那孩子夭折的第三年,大姨又生了个儿子,就是我的小表弟,只是没有那孩子机灵,也没那孩子长得可爱。大姨说,这样也好,估计就是那孩子太好了,老天才把他收回去的,孬一点的孩子才好,容易养大。
果然,小表弟很憨厚,外表没那么招人疼爱,但是懂事,这点让大姨很欣慰。
父亲跟我说过一件事,有次大姨家里的饭不够吃了,表哥说他还没吃饱,大姨就把自己碗里的半碗饭端到厨房里换了个碗,端给表哥,说是刚刚留了半碗。
表哥吃了几口,看到下面的饭里面有菜汤,知道了是大姨吃剩的饭,生气地将碗一扔,嘴巴翘得老高,说大姨给剩饭给他吃。小表弟默默端起那半碗饭,一边吃着一边说,你不吃我吃,妈妈剩下的,难道你还嫌脏?
小表弟那时才不到十岁。
大姨总说,小表弟是那孩子派来的,派来孝敬他没来得及孝敬的老妈。大姨这样说的时候,眼睛里噙着亮晶晶的泪。
表哥读书时经常逃课,跟一帮男孩子到处跑,有次姨夫为此说他说得重了些,他半夜跑出去,转眼没了踪影。大姨和姨夫找了他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才在围上的田埂上找到,他在那里蹲了一夜。身上都是露水,满身的狼狈,困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但他还是不肯回去。大姨和姨夫好声好气哄了半天,表哥才不情愿地跟着他们回了家。
后来表哥没有考上高中,他们也就随他去了。
表哥从学校出来之后,在社会上混了几年,没赚到钱不说,还花了家里不少钱,后来日渐年长,那帮一起无所事事的朋友也都在家人的压力下,开始成家立业,而表哥,工作和女朋友都没有着落。表哥开始感觉到压力,后来在姨夫的安排下,跟着亲戚进了模具厂,学习模具的技术,总算慢慢收了心。
现在,表哥自己开了一个小型的模具加工厂,收入颇丰,去年与相亲认识的一个女孩结了婚,安安分分过着日子。年底表嫂给大姨添了个大胖孙子,一家人的日子,也算是和和美美。大姨抱着胖嘟嘟的孙子,总算一扫脸上的愁容,笑得合不拢嘴。
母亲说,大姨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到了这个年纪,总算是懂事了。晚是晚了些,毕竟是懂事了。大姨这大半辈子的心血,也算是没有白费。
若是那孩子泉下有知,想必也会觉得欣慰了吧。我心下暗想。
木槿花的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加绚烂的绽放。
表哥虽然年少时再不懂事,但是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体会到了做父母的辛苦,对大姨和姨夫孝顺有佳。
人生的起起落落总是难免,但是只要有爱的信仰在,总会有柳暗花明的那天。大姨将对那孩子的爱,延续成对表哥的溺爱,但是一番波折之后,总算结出了甘甜的果实。我想,这是那孩子愿意看到的。
木槿花还有个名字佛叠花,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人生的每一次际遇,都有它一定的道理,所谓因果轮回,一切皆有定数。
如果那棵临水而生的木槿,是那孩子此生的劫难,那么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现在,那孩子是否已经抵达了彼岸,还是生活在另一个未知的尘世?
驻足回眸处,槿花灼灼开,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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