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2)
老屋里面这棵金银花已经有相当年月了,碗口粗的茎,很多藤缠在一起,一眼看去错以为很多棵。它一般在春末至夏时开花,而且开很多,好看且花香芬芳,更喜欢的是可用来煮水喝,清热解毒,去燥热。见母亲摘过一次后,我便主动请缨,担任摘花这一重任。
花开的一般都较高处,手触不到,寻来竹竿,在端头用铁线缠着做个钩——钩不能太大,够钩住花藤即可,钩藤时要有耐性,钩住后绕藤转几个圈,等藤变脆弱再一拉便可取得金银花。如果性急的,用竹竿直接打,结果是花朵便碎毁。煮水时也要把花蒂边的小叶去干净,否则一片叶会让你觉得像在吃黄连。虽味苦,但藤叶亦有功效。清晰记得有次身上长了湿疹,母亲便煮花汤,熬藤叶水给我擦洗身体,连续10来天,治愈了。过后,我便记住了这个有效的偏方,决定传给我以后的子女。
金银花坛对角是一口井,浅的,井水夏凉冬暖。夏天曾在那里冲过凉,很激爽!冲到后来,甚至想干脆跳下井里浸个通透,终究没有,因为井里有两、三条鱼,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有了。不知何时,井里的壁有几道缝隙,当发觉有人靠近取水,它们便躲进缝隙里面。常趴在井缘,一动不动的,看它们小心探出头,直到出来畅游。
再进去便是祠堂。里面光线不足。屋顶留有一小格玻璃天窗,增加采光。小小的光柱趴在湿凉的水泥地上,更加徒增了周遭的阴暗和寂静。
我几乎不敢单独进去,需母亲陪伴才行。
记得祠堂对门墙上悬挂个长的木架子。架子用木板分为几格,格子的空间刚可容下先人的遗照,应该是最近辈代的。格子前的香炉未及时清,塞满了香根,有些挤得要掉下来。旁边还点缀着其他祭祀的道具或表敬意的祭器。
木架子上面有一些花纹:结着果实的石榴树、跳跃的大鲤鱼……雕刻或镂空的。最高的横木上刻了五只蝙蝠,间别有序地排成一线,令我感到奇怪的图案。母亲解释说,蝠不就是福嘛。原来,五只蝙蝠代表五蝠(福)临门,表达了对幸福的渴望和追求,以及对平安的充裕的生活的一种祈求和寄托。后来,在G市读书时也看过一个宗祠的大门上挂着蝙蝠,数量却是七只,但我猜想寓意应该是一样的。
老屋门口外面躺着一块石头磨盘,原本是靠墙放的,给人摆下来当棋台。
有时邻里小孩到上面蹦跳着玩。有时隔两条巷的一个老头蹒跚走来,安静地坐在上面,拿着烟斗安静的抽烟,干瘪的手不时拿根火柴挑着烟斗里的烟丝,很少搭理过路人的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抽完烟后,又蹒跚而去。
老屋似一个老者。他的诞辰已不可考,但相信出生的时候,家人一定认为是个吉日。关于他的故事,也不可考,但相信他也有一段动人的鲜活的经历。虽然这里不复重现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儿女娶嫁时门口弥漫的喜炮淡淡的硝烟,抑或红色年代的打砸封烧的浓烟……故事情节也变得朦胧、不完整,但祖辈父辈口述中的回忆,依旧断断续续的流传着。
租了一年半,家里拼凑着买了套房,选个吉日,辞旧迎新,准备搬家。
那天黄昏,东西都已搬上小货车,母亲叫我去阳台收拾花草。她舍不得弃之不顾,即使是卑微草木,何况是用心栽养过的。
上了阳台。
拎着花盆,放眼四周,渐渐有些模糊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金灿的夕阳给老屋的瓦橼、屋脊披上一层美丽的余晖。那片片瓦楞映出柔和的亮光,仿佛一件金色的袈裟。在这如佛晕的柔光中,感觉老屋似乎成了一座静穆的庙宇,承载着岁月沧桑,寄存着生命的痕迹,如禅般的深邃。
下楼的时候,我分明听到阁楼屋檐下传来一声雏燕的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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