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的最深处,穿过暮色向暖
秋意阑珊,夕阳如画,广袤的大地,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暮色中。倚窗而坐,我静静地看着外面的田野山川,在不断前行的火车两侧,一点一点的慢慢滑过。放眼看去,远山如黛,载着初秋独有的况味,有些孤寂,有些苍凉,稳笃安然地伫立在夕阳下,不急不躁,不喜不悲,显得格外的厚重与从容,只任漫山遍野燃烧着的秋色,染醉了天的尽头。
铁路两旁,大都是成片成片一望无际的稻田,金灿灿的稻谷,都已经成熟了,颗颗沉甸甸的稻穗,带着饱满沉实的颗粒,矜持内敛地挺立在田野上。每当有风吹过,稻穗便随风摇摆,看那稻浪滚滚,一时间,竟如同广阔海面上的波涛一般,气势无比恢弘壮观。
玉米地里,大部分的玉米,都已经收割完毕了,只有孤零零的玉米杆,寂寥无比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因为已经是傍晚,地里干活的人,已经很少了,于是,这田间,便越发显得空旷起来。偶尔,也会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人们,还在坚持为干完最后一点活计而忙碌着。
这时候,火车经过了一片很宽阔的鱼塘。水面上,成群结队地游着一群大白鹅,还不时地伸长了脖子,仰天嘎嘎地叫着。一个看鱼塘的老人,正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悠闲地抽着旱烟,身边,趴着一条瘦弱的老黄狗。那老人头戴一顶褐色的呢子小帽,岁月的风霜,在他脸上的皱纹里,刻下了厚厚的沧桑,可他的眼里,却闪着希望的喜悦。他一边自在地抽着烟,一边微笑地看着眼前的鱼塘,或许,老人家正在心里盘算,等到这一塘鱼和这一群鹅卖掉,是不是就可以给儿子买回那台他早已经盼了好几年的联合播种收割机了呢?这样,全家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了吧?说不定还能有点儿余钱,嗯,那就带老伴儿进一趟城,好好检查一下她因为劳累而总是犯病的老寒腿,再给自己买件暖和点儿的棉大衣。想到这里,老人的心情似乎更加好了,于是,见他用烟斗朝着鞋底磕了磕烟灰,站起身来,倒背着手,干净利落地向着屋子走去,身后,紧紧跟着的,还有那条刚刚趴在他身边忠实的老黄狗。
乡间的小路上,放羊的大叔,赶着一大群羊,正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大部分的羊,都老老实实地跟着领头羊,有秩序地向前走着。但偶尔也会有那么几只淘气的小羊,会胡乱地跑到路旁的水沟边上去吃那里嫩嫩的草。放羊的大叔,不时地扬起手中细细的小皮鞭,挥舞着把离群的小羊,赶回到队伍中去,看得出,他的皮鞭虽然是很夸张地挥舞着,但却只是在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虚张声势而已,从不见他真正舍得打到小羊的身上一下。
在一个村子的东头,我看到一个瘦瘦矮矮的小男孩儿,正静静地站在院子的门口,向着远方痴痴地看着什么。我猜,他也许是在等待进城打工的爸爸吧。他必定是想等着爸爸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宝贝儿子,再让爸爸大笑着把他高高地抗在肩膀上。他一定还想看看爸爸是不是又能给他捡回城里孩子不要的玩具和小人书,或者爸爸还会从衣兜里,掏出几支甜甜的棒棒糖吧。在我回头观望的视线里,他一直倚着那个破旧的木门,执着地站在那里,抿着有些坚毅的唇,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期盼。夕阳的余辉温柔地洒在他的身上,竟然把他有些陈旧的衣服,镀上了一层金边。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他,让他那双黑亮的眼睛,在暮色中愈发的显得黑亮起来。
远方一个一个的村庄,此刻已经渐渐显得热闹起来,田间干活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回到了家里。缕缕炊烟袅袅升起,缓缓地围绕在红砖青瓦的房前屋后,那种看上去最平常的烟火,却分明充满了爱的味道和家的温暖。我看到一个扎着围裙的女人,正站在门口,一脸笑意地接过男人手里干活用的工具,并不忘用手拍拍男人身上的灰尘,然后,又端来一盆清水递过一条干净的毛巾,男人也是一脸的笑容,干了一天的活,此刻的他,显得轻松而满足。我想,洗完脸以后,他一定是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吃着女人做好的可口饭菜,说不定还会喝上两盅烫好的小酒,耳边响着的,也许会是电视机里传来的二人转小调,饭桌上,再听听宝贝闺女绘声绘色地讲着学校里一天里发生的趣事,那个父亲爽朗欢快的笑声,就一定会迅速地洒满整个农家小院。
火车缓缓行走,夕阳在空旷的大地上慢慢西沉,这一刻的太阳,不再有白天那样刺眼的光,而是变得很柔和,变得很温存,如同一个知性的中年女子,虽然她已不再年轻,可岁月却在她身上沉淀了一种特有的优雅和从容,于是,便在一颦一笑间,顾盼生姿,风情万种。
暮色渐渐沉重起来,随着东方一弯新月的缓缓升起,终于,夕阳收敛起她最后的光芒,仿佛还来不及说一声再见,便垂下头去,合上了双眼,躲到地平线的另一侧静静地睡去了。
收回目光转过头,我看到车厢里的时钟正指向18点40分,于是,我知道,我也马上要到家了。我像一只慵懒的猫一样,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深深的来了个深呼吸,然后,又不由自主地微笑开来。
因为在恍惚间,我仿佛已经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样深沉,那样亲切,那样温暖,我想,我永远都不用怀疑,我也永远都会知道,那,就是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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