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只小鸟

它们过早地走完生命旅程，事后思想起来，使我难免惆怅。

去年八月下旬，我们搬进县城居住。除了该带的东西，还捎上一只鸟笼，里面住了三只小鸟，黄鸟、花鸟和白鸟。

我们相安无事，眨眼过去两月，挺好的，大家为之高兴。小鸟也一样高兴。

十月二号那天早上，我去开门，下数级楼梯，为鸟喂粟米，又给鸟笼换上清水，这就回屋洗脸刷牙，听见鸟喳喳得厉害，赶忙走出去看个究竟。见那只黄鸟已钻出笼子，看样子还想回转笼里去，可人的出现让它心里发慌，拍了拍翅膀飞到离对面不远的山上去了。它站在树枝上，看着它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又看着我好长时间，似乎有太多留恋。一阵山风吹过来，它随风飞进了树林。我站在原地好久好久，热切地盼望它能回来。猛地吓了一跳，因为还没有关上鸟笼呢。再不关上连花鸟和白鸟都跟着飞去，那岂不更加可惜。但鸟跑了不管怎么可惜也是白搭，这样想来，本来郁着的心也就稍稍放宽些。然而这小鸟是养惯了的，一旦撞入树林，进入那个陌生的地方，其它鸟儿都来欺生，还不啄得它死去活来？即便没有这等“森林暴力”，它也适应不了生存环境，找不到食物，那小鸟只能活活饿死在荒郊野外了。

这样想来，我那稍稍放宽的心又忧郁起来，心弦紧绷着始终松不下来。后来心态好了，眼前一亮：小鸟在森林里攀高枝了，嫁给鸟王的小儿子，吃不愁住不愁，看还有谁敢欺侮它。

又过三月，十二月三十一日早晨六点，住三楼的老太出门散步，路过我家门口，看见鸟笼掉地上了，侧翻着，白鸟还在笼里，像是吓坏了，呆若木鸡；花鸟则因遭惊吓冲出二三十米，在楼梯对面的林地上凄惨地叫着，看样子是伤着了。老太敲门叫我。听见有人我赶忙开门。她向我说了刚才所闻所见。我就猜到是黄鼠狼之类的山兽所为。按老太所指，我到小鸟停留的地点看。地上落下许多毛，毛上又有一些血。受伤的小鸟已不知去向。它还会痊愈生存于林中？不得而知。但长时间过去，小花鸟凄惨的叫声始终回响在耳畔，唤起我对这个弱小生命的怜悯，同情。有几次我就怪老伴，为什么把小鸟放在这样危险的地方，使之担惊受怕呢；现在倒好，黄鸟跑了，花鸟殁了，就只剩下白鸟……

在反对声中，老伴把鸟笼放到房前阳台上，这样就安全许多。一个月过去了，白鸟受了惊吓整天整天地还没一点吱声。我去喂食换水，它的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没有一丝生气可言。小鸟在阳台一晃过来数月，脑子里恐怖的阴影已经消失，心中的伤创也已愈合，在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日子里，它整天叽叽喳喳地叫，在笼中拍打拍打翅膀飞几圈，欢快地啄食喝水，过着平安正常的生活。

春天过去是夏天，天气转暖至热，老伴又把鸟笼放回楼梯头了。这可是上次鸟儿出事的地方，怎能把鸟置于不安全之处呢。这本来就是主人的一个错误！因为侥幸心理，我也没有提出异议。如此过了数月，至今年端午头夜，白鸟遭到黄鼠狼袭击，出事了。黄鼠狼从密林中钻出来，沿楼梯道到二层，利爪伸入了鸟笼，小鸟的颈部被抓伤，血肉模糊，鸟笼上还沾着血呢。看来小鸟已吓破心胆，它站在笼子里面的横杆上，半闭着眼，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我叫着“小鸟，小鸟”，它撑起了圆圆的眼睛，神情中透出坚强，但更多的是无奈。看着看着，我的眼睛模糊了，我为小鸟伤心，更自责没有保护好这弱小的生命。

我们赶紧搬走鸟笼，使小鸟离开这给它带来灾难的地方。老伴给小鸟装满一槽清水，一满槽小米，好让它多吃点，但是小鸟的食管被那畜生弄断，吃进食物到不了肚子里，即便是小鸟强忍疼痛远离了死神，但是肚子空空的，它照样还会饿死。我说我们这里没有动物医院，如果有，送它去看医生，小鸟或许有救。不然我们拿它去三门医院看看吧。这话一说出口，随即招来旁边人的一阵笑。

小鸟在伤痛中坚强地活了一天，转天清晨，它带着无奈悄然离去了。陪伴我们整整四年了，现在它倏然走了，真是令人心痛。我就把它葬在千佛楼台阶边那棵浓绿的山茶花下，便于每每路过此处时，即想起这地底下还躺着一只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