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情怀
立冬是个重要的节气,它无不鲜明地告知我,从今天开始,就进入了北国漫长的冬季。虽说不同的季节,常常给人不同的心境,然而论其影响,终究算不上深刻。大多人都明白,能够真正影响我们的还是那些发生在身边的事,因此,就心情的优劣而言,归功抑或归罪于一个季节,都是非常的不应该。尽管如此,我还是习惯这么做,因为一来可以留住为数不多的含蓄,二来可以寓情于景,越过那些事情本身所表现的浓艳或逼仄,而去虚伪地玩味藏于表面下的浪漫,或是凄恻的情怀。
世界到底是纷繁不尽的,即使我们愿意为此调动丰富的情感去附和,也终究会有应付不了的那一天。所有那些带给我忿然的不公世态,使我鄙夷着的冷暖人情,曾几何时,让我膨胀了年少的心,极为投入地去做一个热情的参与者。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态度,现在看来,虽有一点幼稚,但也是使人走向成熟的发端。幼稚原本极为可爱,它用美丽的眼光打量着初识的一切,纯净的心为此吐出光洁的气泡,随轻风一缕,为世界送去它诗意的期许。众所周知,这些气泡最终一个个破灭了,其原因无非是尘世多刺,不容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天真的存活。
我并非要埋怨尘世,因为这就是尘世固有的样子,它已本然固有,还何必埋怨。非但我的有生之年如此,我的父辈以及我的孩子,已是如此或将要如此,所以,与其浪费那些宝贵的幼稚去追捧,不如一开始就认可世道之悲哀,做一个抱臂睨视的看客。政治与宗教,从来不能使人清醒,它无非是惯于调动人欲,用非常专业的手段,鼓动活生生的身体做狂热地捐躯或是引领精神走向无望的寂灭。无论如何,这样的两极,于人而言,都不能算做合理的存在,它即使看起来非常壮观,其实质终究逃不过被挟持的可怜。
人,本该是自由的,应当像一株草木那样,破土为生,无思成长,粲然地开花,深沉地结果,然后在某一天枯掉,优雅地死了。然而,人终非草木,这样的理想虽然可羡,但究竟不能实现。退一万步讲,人之为人,固然不能如此轻便,那也应该具有生命的基本特征,这就是自然的生死,和生死之间不太好,亦不太坏的存活。我到现在仍然十分不解,我等俗身不过是应当应份的寄世,我等人生不过是天地赋于的过程,我等精神也应当柔软膨松,自由自在,可这样的存活,却为何要应付过份浓烈的精彩与过份可怜的悲苦,为何要承受尘世的层层盘剥,以及被动接受那些权势之手的愚弄。我或是奢靡了,或是清简了,于他们有什么相干,我只想既不奢靡也非清简的活着,有什么不好,却又为何变得如此之艰。
我承认我有欲,但那是本欲,绝非寡欲与贪欲,我亦有情,但那是性情,绝非无情与痴情。如果不是逢上这样的尘世,掉入这样的怪圈,受了它的暗示与怂恿,烘托与蛊惑,我相信,这样的本欲与性情一定够用了,即或有些亏欠,也定能相安无事地支撑我的一生。我不求尘世给我太多,但亦不可过少,我只要自己应得的部分。只有这样,我才不会羡慕谁而心生嫉妒,也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可怜谁而心生同情,因而,我便不会仇恨,我还给尘世一份清宁,尘世就多一份明净,我便不会哀叹,我还给尘世一份赞许,尘世就多一份可爱。最终,我不必借助风花雪月消解烦恼,因为我本无烦恼,不必借助酒鬼诗魂慰藉失意,因为我本无失意。
万物皆随风烟去,人生最爱是风烟。就像现在,幼稚已然悉数脱尽,惟有可恶的世故拥满身心,我若再不向天地风雨寻一份自然的情致,如何能够半醒半痴地拼却这一生的乏味。譬如眼下的初冬,原是多么平常,可我却视若如约故人,它时有暖阳以对,我自有热茶相守,它时有湛空无极,我自得骋怀游目,即使有一日天作大雪,它也仿佛是惺惺相惜,淡然地为我抚慰那一缕宿梦残痕的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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