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还要做您的学生
下辈子还要做您的学生
前年的今日,我精神似乎有些恍惚,晚上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情景也是恍惚的,然而就在这恍惚的梦中,我小学五年级的老师——唐考叔老先生的身影却忽然特别清晰出现在目前,一言不语,只是默默看着我笑着。待我醒来,已泪流不止。相隔了二十多年,没想到他一直在我生命的某个角落温暖着我,又在我生命的某个时刻以某种不特别的方式不期然相遇,将往事以不不可挡之事掀起,汹涌澎湃,不可遏止。时间是一位伟大的雕塑家,二十多年,我已从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变成了有一个十一二岁小男孩儿的母亲;而当年唐老师已是五六十岁老人,想想他也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
自从做了那个梦后,心中一下子特别挂念他,不知他康健否,就写了一篇《老师,我想念您》的文章发表在某小报上,希望老师他能看到它,也希望自己某天能看到他。
没想到就在那年的春节过后,某一天忽然接到同学电话相邀去看望唐老师,当时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看来,想念老师的,不止我一个。
我们的汽车从桑植出发,经过张家界,一路说笑,二十年前那间几平方米教室里教室外的点点滴滴重新从尘封的记忆库中被我们翻检、晾晒,不仅没有霉变,而且簇新如昨。来到武陵源,才想到由于太兴奋,居然没想到要带点礼物,仿佛是去老师办公室问问题。大家下了车,和正在这里等我们的一位同学一起去商场给老师买点礼物。为买点什么礼物,大家颇费脑筋,有主张买奶粉的,因老年人需补钙;有主张买棉鞋的,因为老人的脚是最需要保暖的,大家主张不一而足,最后各个选了自己以为是对老师最实用的东西满意地上了车。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大概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到达了江垭镇。
新开发的江垭镇,高楼大厦,街市繁华。老师家住在老城九溪镇,看到江垭发展如此之快,我们很是担心找不到老师的家,好在已打听到老师并没有搬家。由于在初中毕业后,我和一位同学曾去看望过刚刚退休一年在家的老师,老地址我们自然不用担心。车子驶入九溪,却发现九溪老镇一点都没有变新,反而比我们印象中的面貌还要破败。一条泥土街道直通南门,由于上一天刚下了雨,当我们的车子驶到老师家门前时已变成了一头刚犁过田的牛。老师家的房子倒是焕然一新,由以前的木板房改成了砖房。我们的一路打听,显然惊动了街房邻居,早已有热情的人进屋通了风报了信。
待我们下得车来,师妈早已站在门口了。她比老师小十多岁,瓜子脸,年轻时十分漂亮,现已满头班白的头发了,神情似乎没有多大的改变。有同学忙上前迎住她,她握住他的手,眼睛却在我们这堆陌生的面孔中搜寻着,嘴里唤着我的乳名,不住地问:“××,是哪一个?”他们第一次听到我那难听的乳名,都哈哈笑起来,于是让开路,把绯红了脸的我推到了她的前面,那双干瘪而又冰冷的手拉着我进了屋。这时,一位颤微微的老人从侧门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干瘦的脸,嘴瘪了进去,牙齿一颗也没有了。穿着一件蓝色的旧军大棉衣,领袖已汗渍污渍斑斑,显然已很久没洗了。脚上趿拉着一双灰头灰脸的破棉鞋。只有那头银白的头发还是那样倔强地直立着,似乎还是那样的桀骜不驯。这,就是,我们日思暮想了二十多年的恩师啊!我们喊了一声:“唐老师!”两眼早已满含了热泪。老师看着我们只是笑,一个劲地说:“好,好,好。”由于太激动,大家只是站着,倒是见过世面的班长,扶着老师先坐了下来,于是我们将老师团团围住,一一报上自己的名字,老师一个劲地说:“认不到了!认不到了!认不到了!”接着又一个个点名辩识着我们,轮到我时,他还是习惯于叫我的乳名。
这是我知道的,那时我家离学校比较远,就寄宿在学校。由于年纪比较小,老师不放心,基本上让我和他吃在一起。渐渐和我家熟识了,知道了我的乳名。于是我的学名,老师除了课上叫之外,课下却很少叫,基本上都叫着我的乳名。但我还是小小吃了一惊,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师还记得我的乳名,哪怕是已认不出我的容颜,更让我没想到连他的家人都还记得我的乳名。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这乳名从老师嘴中唤出后,似乎一下子停歇在我长了皱纹的脸上,然后生出翅膀,穿越万水千山,穿越春夏秋冬,回到我呱呱坠地那一刻,给予我生命的父母欢喜地为我脱口喊出了乳名,这乳名接着被我的祖父母唤,然后被我的外公唤,再被亲人喊,再被同乡同龄或不同龄的,同辈或不同辈的人叫。这一唤一喊一叫,伴随着我走过了童年、小学,走过了中学,走过了大学。到了我结了婚,便只稀疏听到长辈叫了。待我领着孩子回乡,便听不到我的乳名了,人们都笑容可掬地喊着龚老师,就连我的父母也不再叫我的乳名,庄重地喊着我三个字的大名。转眼十几年过去了,我的乳名似乎人间蒸发了,风化在时间的记忆里。我想我的或老或少的同乡,大概已经忘了我的乳名,既便记得,他们面对我却是怎么也叫不出来的了。没想到在异乡,却有一个人二十年来,默默地记住我的乳名,默默地念叼着它,既便是面对已是皱纹牵牵连连的我时,依然是那样地自然。有时我想,也许人与人之间前世就已经注定,有些人
- 发表评论
-
- 最新评论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