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乡关何处是
那次是为了姐姐的户口而去的。姐姐自初中以来使用的身份证上的名字和户口簿上的大不相同,所以只好听从派出所的意思,去找村委开一纸证明来。
那天正好是集市,有车子进出。因为担心拿公章的人出来赶集,便放弃了让朋友送去的打算(他是要到中午才有空的),早早的就赶去坐车子了。姐姐坐在最前面的座位,我在她的身后。一路上,我们都默不做声。姐姐大概在为那件事忐忑不安着呢。而我,或许是因为昨夜下过雨,空气清新的缘故,心境竟是意外的轻松,竟是意外的小小的欣然。想到那些挥别已久的无比熟悉的景物,那一片无论怎样经风历雨都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的山川,将要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了,心里立即就有些开阔了起来。
车子前行,我丝毫不介意身后那些陌生的姑姑婶婶们小鸟似的叽叽喳喳的吵嚷声。而是专心的注视着窗外的景物。温习着初中时代无数次不怕路途的遥远,每到周末就在这条回家的路上来回的走啊走,风雨兼程的场景。那时的田野,高山,不也是这时的田野、高山吗?那时大概却不是这般忆古思今的心境。那时正值年少,只是觉得爱山爱水,只是觉得好,又说不上来。便又想,那时是因为家中仍有年迈的祖父,每到周末,就拄着拐杖到村口望眼欲穿的盼我,等待我。而今,他又在何处呢?算命的先生说,祖父正直刚毅,为人善良忠厚,可活九十。可生平谦和礼让的祖父撒手而去时,却只有八十有四。剩下的六年,只留下我,独个的在无人知晓的暗角深深地遗憾。
然而,此时面临那一方曾经为赶回家看望祖父一遍一遍走过的一山一水,我竟能从深深的遗憾的泥淖中挣脱了出来,偷得了一时半刻的释然。虽然我并不能说出它的缘由来。
路上坑坑洼洼的泥水,颠来倒去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里距离村委办公室还有大约一公里路程的村庄。两年前我升大学,便是在那里要的贫困证明。下了车,我带着姐姐七弯八拐、仔细辨识,找到了村委的家。但他不在家,跟他的家人询问来了一个电话号码,拨过去,接通之后,他说正在村委办公室办公。因为进出的车子不多,我们乘的车子刚过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车经过了。因为昨夜下过雨,路上没有尘土飞扬,我就提议走路去,姐姐也同意了。
绕过村口的那段布满泥浆的路,那片我们熟识的田野就舒展在我们的眼前了。那个曾经是水库的地方,曾经由水库变成了麦田,而今它也不见了踪影,换上了玉米碧绿碧绿的新装。面对那片广阔的碧绿,我的眼睛似乎更明亮了许多。似乎忘却了麦田留下的缺憾。姐姐大概也已经偷偷的从忐忑的泥淖中挣脱了出来,欢快地跟我谈论着,那些遥远的往昔。
“四儿,你还记得里面的那块地吗?”她指着远处两座小山之间的深处问我。
“记得啊,那里土地潮湿,母亲总是喜欢在那里种红薯。”我爽快地答道。
提到母亲,我不由得向远处的另一座山望去。我看到了那座山的山腰上,那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想起孩童时候,母亲曾经为我剪好头发,梳洗干净,穿上新衣,说是带我赶集去。走到这儿,母亲不走大道,却往那条小路去了。于是不免又提起了那件事。
“姐姐,那儿有一条小路,你看见了吗?”我遥指山的那边。
“看见了”
“母亲曾经带着我往那边去了。说是为了抄近路去集市。”我一脸平静的叙述着:
“母亲一路上不停地问我:‘四儿,喜欢吃饼吗?喜欢吃糖吗?’我总答着:‘喜欢啊,喜欢啊’‘给你天天有饼吃有糖吃,你可愿意吗?’我总答着:‘愿意,愿意’。你也知道小时候母亲不喜欢我,我又不讨人喜欢,总免不了挨她打骂。那天她却格外的温柔。也不知翻越了多少个山头,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母亲停下来对我说:‘我们进去吧。’我还天真的答道:‘我们不到集市上去吗?’母亲还骗我说:‘我们进去讨些水喝。’
姐姐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插话,我继续述说着那段如烟的往事:
“母亲拉着我就进去了。喝过水之后,又坐了好久。我心里惦记着集市的好玩,催着她。她就叫在客厅里玩耍的一个小孩带我出去玩。我玩着玩着,什么都忘记了。直到母亲来叫我,我才又想起来。母亲说:‘四儿,我们去集市。’
我便兴高采烈地跑向母亲。那里离集市大概是不远的。似乎走了不多久就到了。幸而还赶得及。人群还没有散去。母亲改嫁他乡三年之后,那位毗邻而居的大妈才告诉我:那天母亲是有意要将我送了。”
“是啊,母亲想是那样想,到了最后关头,她总不舍得。”
是的,母亲确实如此。家里姐妹多,那个温饱不足的年代,父亲又不顾家,养活一家老小的重荷全压在母亲一人身上。母亲也不容易的,所以我也未曾怪于母亲要把我送人。
说着说着,一个长长的斜坡已经不知不觉走了一半。路边是梯田似的一块块地,里面长满了玉米。其中有一块是我们的。我们便为哪一块是我们的争论起来。最后被我一锤定音,以岸边有凹口为证据而确定了下来。相别已是太久,我们的离开荒废了它,别人耕种了它。毕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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